直到听不见下人们的声音，白懿轩才从屋顶上下来。

    两只死燕子还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却有羽毛从天而降，缓缓飘落。

    伸手接住羽毛，白懿轩凑近些仔细瞧。

    骤然间失去光亮，他瞧不太清楚这羽毛的颜色，但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子规鸟的羽毛。

    子规，子规，不如归去！

    李文修？你可相信宿命？

    你如何就引来了这只“不干净”的子规恶鸟，白白让两只无辜的燕子葬送了性命？

    当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两只燕子既然是你救的，如今将命还给你，也算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吧！

    轻叹一声，白懿轩抛开这个小小的突发事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分成内外两间，中间用屏风隔开。虽然卧室里很暗，但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白懿轩大致能瞧清楚屋子里的摆设。

    很简单雅致的房间，只是？

    不由自主皱了下眉，他觉得有点别扭。

    没错，就是别扭。

    这间卧房，似乎太干净了。

    普通的干净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很舒适。

    好比林墨的卧房，白懿轩每回走进去，都会感受到温馨气息。那种气息无比令人向往，莫名就会觉得岁月静好。

    但不知道为何，李文修这间干净的卧房，非但没让白懿轩感受到丝毫温馨舒适，还让他有点脊背发凉。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搓了下胳膊，白懿轩开始在屋子里走动。

    真的太干净了，书桌桌面上一尘不染。便是脸盆架子上的皂角和巾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白懿轩方才分明听见两个下人说，李文修离开之后，便是粗使婆子都不敢进来打扫。

    也就是说，这间卧房里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李文修离开时的原样。

    所以，这样的干净，是李文修自己弄出来的。

    难不成，这位教书先生，有洁癖？

    有洁癖的男子并不罕见，白懿轩自己也有洁癖。但李文修的洁癖，为什么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莫不是方才目睹了燕子夫妇大战子规鸟，让自己变得太过于感性，所以才出现这么莫名其妙的情绪？

    自嘲地摇了下头，白懿轩走到床榻前。

    目光扫过榻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他先是愣了愣，下一秒，突然掏出袖袋中的火折子，白懿轩猛地点燃。

    火光撕碎黑暗的瞬间，白懿轩恍然大悟。

    之前他只借助微弱的月光查看，黑暗替这间屋子做了掩饰，让他虽然觉察到房间里干净得十分奇怪，却没能抓住事情的本质。

    眼下有了亮光，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别扭不舒服了。

    因为，李文修床榻上的被褥，居然是黑色的。

    不仅仅被褥，其实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黑色的。

    书桌家具是黑色的，榻上的被褥和屏风是黑色的，连窗格子和洗脸用的毛巾子，都是黑色的。

    倘若这是自己的家，白懿轩估计，李文修大概会毫不犹豫将地板和房梁也染成黑色。

    这岂止是别扭，简直就是被死亡笼罩的诡异。就好像，一瞬间从溢满烟火气息的人间，突然来到了地狱。

    可是，地狱就是全黑色的吗？

    哪怕给死人设置的灵堂，至少也该有点白色点缀吧？

    为什么，李文修的房间完全采用黑色？

    先不说黑色本身不吉利，便是给人造成的视觉感官，也极为不舒服。

    一个走进来就像置身于大坟墓般的地方，李文修是如何做到每天在这里睡觉、生活的？他难道感觉不到压抑吗？

    还有，那东家老财主，就不怕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吓坏了他家的孩子，如何会答应李文修将房间布置成这样的？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自己李文修是个疯子，是个不折不扣、脑子有问题的疯子。

    可理智又不允许白懿轩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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