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燕子一大一小，看上去皆已成年。但它们此时却并不在巢穴里栖息睡觉，而是围着鸟巢阵阵嘶鸣。

    其中，个头小的雌鸟总想奋力冲向鸟巢，却被雄鸟一次次拦截住，两只燕子都像是卯足了劲儿，颇有点不要命的架势。

    这情形让白懿轩莫名联想到受了刺激的老妪要找仇人拼命，而老翁生怕她吃亏，正在苦苦阻拦哀求。

    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居然被两只燕子带偏，白懿轩有些好笑。

    才悄声念叨一句：“这两只燕子大冬天不飞去南方御寒，深更半夜在此处发什么疯？”便见燕子窝里伸出一颗黑乎乎的小脑袋来。

    那颗小脑袋明显比燕子要大，一露出来便张开嘴“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异常凄厉地叫了四声。

    白懿轩猛地打了个激灵。

    许是被子规鸟的叫声挑衅到了，雄鸟突然放弃阻拦雌鸟，竟化作一道闪电，猛地向燕子窝冲去。

    白懿轩尚未看清楚，便听见雄鸟阵阵长鸣，继而如同枯叶般往地上坠去。

    配偶受伤，雌鸟立时疯了。扑腾着翅膀，它俯冲到鸟巢前又抓又啄，一转眼，翅膀和长喙上便染出斑斑血迹。

    发疯的女人可怕，发疯的雌鸟也令人畏惧。鸟巢里的子规终于不再嚣张，收了爪牙龟缩回去，只不时在燕子窝内发出“布谷布谷，布谷布谷”的警告声。

    雌鸟早已精疲力尽，子规鸟一缩回去，它便从鸟巢上栽了下来。

    见雌鸟坠地，雄鸟又是一声哀鸣。

    它扑腾着翅膀挪到雌鸟面前，不停用头去蹭雌鸟，像是不将雌鸟蹭醒誓不罢休。

    数秒后，它才力竭，将头搭在雌鸟颈项上，终于不再动弹。

    实在没料到大半夜过来勘察李文修故居，还能看见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白懿轩的心跳有些加速。

    子规鸟的生活习惯他儿时便知道。

    所谓鸠占鹊巢，大多就是指子规鸟。

    这种鸟儿自己不筑巢穴，繁殖期直接将卵产在其他鸟的巢穴里。短暂的孵化期之后，幼鸟破壳而出，第一件事就是将鸟巢中原有的卵全部推出去，然后让其他鸟类来养育它。

    正是因为子规鸟的这种劣习，民间多称之为“恶鸟”，极为讨厌憎恶它。

    大约做了过街老鼠，子规鸟自己也没脸见人，所以，一般情况它不轻易出现，人们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形。

    物极必反，出现的越少，越显得神秘，子规鸟的恶名也愈发令人闻之色变。最后，竟有了“子规夜啼，不死也有凶”的流言。

    流言白懿轩自然不信，但他听过不少子规幼鸟的故事，年少时他也曾亲眼目睹过子规幼鸟残害其他鸟卵事件。故，他也不喜欢这种自私自利的鸟儿。

    幼鸟劣迹斑斑，但成年子规鸟鸠占鹊巢，也霸占着别人的鸟窝不出来之事，白懿轩还是头一回遇到。

    莫名对这只子规鸟有些好奇，白懿轩很想下去将它捉上来。

    思忖片刻，他从屋顶上摸到颗小石子儿。

    正要丢出去引开下人，却听他二人嚷嚷起来。

    “这不是李先生夏天救的那两只燕子吗？它们怎么没飞去南方？”

    “大概是在这里等李先生吧？”

    “都说春燕报喜，子规泣血！如今这两只燕子被子规鸟啄死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直接将这恶鸟烧死就是！”

    “对对，烧死它！”

    说话间，俩人竟点燃了火把，举起来就要烧烤燕子窝。

    出乎意料的是，方才被雌鸟的彪悍吓成缩头乌龟的子规鸟竟像是早有防备，火把凑上来的瞬间，它居然啼叫着从鸟巢里冲出，迎头飞向暗夜苍穹，一眨眼就不见了。

    “跑了，快追！莫让这恶鸟惊到老爷，克死全家！”两名下人大喊着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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