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西柳村村长和王阿婶叙述，沈初夏一家过得十分清贫，而李文修长期不归，就是想要多攒些银子补贴家用。

    既如此，那么，作为家庭顶梁柱在外以授课谋生的李文修，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奢侈享受？

    难道，他半点都不心疼沈初夏和父母孩子吗？

    还有，林墨和刘诚最早的认知就是李文修要时时刻刻调教财主家的顽童，所以西柳村那么近，他却没办法经常回家。

    也就是说，财主在众人的认知中，是个苛责的剥削者。

    可是现在，从婆子的叙述里却听不出任何财主曾苛待李文修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李文修是财主请来的一尊大佛，他在这府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财主不但纵容，还处处倒贴。

    这太奇怪了，完全是悖论。

    唯一的解释是，西柳村和东柳村所谓的知情者里，一定有人说谎了。

    而从逻辑上来看，撒谎者，必是这婆子。

    问题是，如此拙劣的谎言，这婆子除非脑筋不正常，否则，岂会这样大喇喇地说给官府的人听？

    林墨阅人无数，她实在瞧不出这个老实巴交的婆子哪里有异常。

    摁下心头疑惑，林墨再问：“家主一直都这么慷慨吗？”

    “嘿嘿！”婆子尴尬地笑笑：“我家老爷是个好人，但，只有对李先生才这般慷慨。而且……而且也是近两个月才对李先生如亲人一般的。”

    嗯？林墨精神一振。

    “那李文修来你们府上多久了？”

    “两年！”说完，婆子又补充道：“李先生是五年前来我们东柳村的，前几年一直在私塾学堂里授课，那时候他早出晚归，每天天不亮就来了，一直要到天黑才返回西柳村去。

    一直到两年前我们府里的少爷们都长大了，老爷便请李先生住在府上，日夜看管少爷们。故，这两年李先生才极少回家。”

    这婆子也算实诚，明明想替财主脸上贴金，却说了大实话。

    原来，李文修不是老财主供着的一尊大神。那老财主确实为富不仁，李文修常年不回家，正是受到老财主的约束和限制。

    只是，分明是个雁过拔毛的吝啬鬼，为何偏偏这两个月，老财主突然对李文修这么好？

    问题似乎又绕回来了。

    是不是，她漏掉了什么？

    不动声色地敛了心思，林墨继续问：“那你可知李文修这习惯改变了多久？”

    生怕婆子听不懂，林墨又补充：“我的意思是说，李文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喜欢上黑色的？”

    婆子想了想道：“大概有两个月了吧！”

    “唉！”她又叹了口气：“说起来也真奇怪，自从李先生喜欢上黑色之后，我们老爷就开始怕黑。每日不到傍晚就要关门关窗，把自个儿捂在卧房里。久而久之，便是我们这些下人，大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你们老爷怕黑？”刘诚突然插嘴：“你们老爷不是每天都让你们早早安歇吗？他连灯都不许点，怎么会怕黑？”

    “不点灯就是不怕黑么？”婆子满脸奇怪：“老爷这两个月确实每天都睡得很早，而且一旦下令休息，阖府上下便不准再有半点亮光，搞得现在大伙儿都习惯早睡早起。

    不过这习惯挺好，我等都很喜欢。”

    那是，刘诚腹诽，哪家的仆人都喜欢主子早睡，谁也不愿意大冬天熬夜不是？

    皱着眉，林墨再问：“你确定家主怕黑吗？”

    “确定！要不是怕黑，老爷怎会两个月不来后院探视李先生？

    以前老爷可是隔三差五就要去下人房探视，这两个月却只是叫李先生去前院书房问话。

    倘若不是昨晚府里突然走水，奴婢估摸着老爷也不会在夜间出门。今日，更不可能亲自陪同大人来这小院。”

    “嗯？是不是说，因为家主怕黑，而李文修这屋子里到处都黑漆漆的，所以家主这两个月才故意不来？”

    满以为婆子会点头，岂料，听了林墨的话，婆子却蹙起了眉：“不是呀！李先生是两个月前才搬到这个小院里来的，而直到昨晚走水，我家老爷才第一次进来！”

    这话不仅自相矛盾，还出乎意料，林墨一下子怔住了。

    见林墨皱眉不语，刘诚知道她遇到难题了。

    想了想，他问婆子：“李文修搬来之前，这屋子里的装修摆设不是黑色的吗？”

    “当然不是！”大约觉得这问题十分幼稚，婆子笑起来：“谁喜欢屋子里整天黑漆漆的啊？即便李先生自己以前也不喜欢不是？”

    “你怎知李文修以前不喜欢黑色？”

    “因为李先生以前跟我们这些奴才一起住在下人房的时候，屋子里的摆设很正常啊！

    不过李先生是真爱干净，他的贴身之物从来都不让奴婢碰。

    但这两个月李先生的爱干净有些过了。以前只是不许奴婢碰他的衣物和床榻，洒扫个地面、擦拭下桌椅窗户还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