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口处，剩余的官兵们已经开始往雁城的方向赶。

    老黄与和尚等人走在队伍的后方，他们抬着一具被旌旗包裹的尸体，许久都沉默着。

    作为士兵，他们自然不是没见过同袍的尸体。

    只是刚才乔木那副悍然赴死的模样实在让人震撼难忘，让他们此时也依然心神难安。

    “说起来，头儿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老黄絮絮叨叨地说道：

    “咱们带着尸体回雁城，总得有人给他家里交代情况吧？”

    其他人也议论起来：“乔木百夫长似乎是外地人，刚来雁城没多久？”

    “我曾经撞见他扶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盲女走路，那大抵是他的亲属？”

    “他的家中，似乎只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盲人，似乎是两兄妹相依为命？”

    其他的军士们刚聊了几句，又沉默了下来。

    之前想要挑起话茬的老黄也没话了。

    孤儿寡女，唯一的亲属还是个盲女....这让他们怎么聊下去？

    一想到他们可能要扛着尸体，去见乔木双目俱盲的姐姐或妹妹，他们顿时感觉自己的双肩上又沉重了几分。

    “这树上怎么还刻有字？”此时，旁边的军士议论声引起了老黄等人的注意。

    “落木谷？看起来这字迹还是用利器刚刚刻下的？怪了，谁有这个闲情逸致，马上要打仗了，还在树上刻字啊。”

    扛着尸体的老黄忽然一怔。

    落木谷？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名字的释义，窥见一二乔木之前刻字的心境。

    “原来，他在入谷之前，已经心怀不安，有了死志！”

    “他并不是为求生而奋战，在进山谷之前就怀疑山贼设下埋伏，只是无法违抗军令，不得不入！”

    脑海里之前的一幕幕画面再次浮现，下达军令时楚校尉冷峻的面庞，乔木孤身冲锋的背影....原来乔木的战死并非是偶然，而是早有死志！

    所以刚进山谷，乔木便吩咐众人发现山贼便后撤，留他一人殿后。

    所以发现无路可退时，乔木便毅然孤身冲锋，最后伤重而死。

    所以在孤身冲锋之前，乔木还不忘回头提点了老黄一句家中母子，让他别跟着送死...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并且慨然赴死。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

    他终于知道了乔木奋战至死的动机。

    他孤身冲锋英勇奋战，并不是为了杀退山贼求得自己的一线生机，而是在为他们这些下属的一线生机而战。

    说是为那一句诺言，护老黄一人周全，可他护住的何止老黄这一人？

    “他是为我们而死啊...”老黄脚步停顿，忽然喃喃念着。

    而在此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在抬什么东西？”

    说话的是楚校尉，他见老黄等人吊在队伍的最后面，便沉着脸走过来问问。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回禀大人，是百夫长乔木的尸体。”老黄连忙低下头，心里却生出几分惶恐。

    楚校尉似乎与百夫长乔木之间，有一些仇怨？那他抬着乔木的尸体是否会引起楚校尉的不悦？

    不过楚校尉的反应却出乎他的预料。

    “乔木的尸体？嗯对，百夫长乔木力战山贼而死，确实不应让他曝尸荒野。”楚校尉拍了拍老黄的肩膀，说道：

    “辛苦你们一趟，先抬回雁城放着，到时候我自会安排下葬。”

    老黄等军士微微意外抬头，而楚校尉却是背对着他们走远了。

    “难道是我们想差了？这楚校尉也不是刻意在刁难头儿？”老黄有点迷糊了。

    他却没看到，转身离开后的楚校尉，嘴角微微泛起的弧度。

    当着这么多军士的面，他当然不会寒了同袍的心。

    当然，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这几个兵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楚校尉心道：

    “城主公子为人睚眦必报，之前被乔木在街上痛打一顿，失了脸面。城主大人或许没那么在意，但他家公子可不会轻易忘记。”

    “这尸体送回雁城，倒是可以知会城主公子一声，也算是个顺水人情。”

    楚校尉叫来身旁的心腹，让他负责回城后收敛尸体，也给城主府通知一声。

    至于城主公子是准备过来一睹乔木的尸体惨状，还是准备开棺鞭尸，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

    山谷左侧的山岭之上。

    乔木信手从地上捡起一柄被山贼抛下的长枪。

    山贼方再一次战败而逃，中间也丢弃了一些兵器，此时被他捡了起来。

    死而复生之后，乔木拥有的是全新的身体，之前手里的长枪可没有随着他的复活，重新刷回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