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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一道惊雷在头顶炸裂，他倏地睁开眼睛。

    马车外，随侍小厮正在怒骂车夫，叫喊声、马鞭抽动声、马匹哀鸣声，以及密集雨声，声声入耳，如同一柄带毒钢勺，在他脑海中不停搅动，令他阵阵恶心。

    压制住喉头翻滚的血腥，他大声问：“怎么回事儿？”

    小厮从门缝中伸进脑袋：“老爷，雨实在太大，看不清路。马儿又不知踩到何物，伤了后蹄，咱们可能走不了了。”

    “扶我下去看看。”

    “还是算了吧老爷。”小厮劝道：“雨太大，人一出来就成了落汤鸡，您……”

    “我说扶我下去看看！”他猛地拔高声音。

    小厮吓了一跳，忙递上蓑衣，又急急为他撑伞。

    一钻出车门，他头上斗笠便被雨水掀翻，灌了一头一脖子的水。

    下意识缩缩脖子，他茫然环顾四周。

    漫漫雨幕，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未知朦胧包裹着，无端令人生出许多压抑。

    “唉！”他叹了口气：“这雨，何时才能停啊？”

    “车夫说，大约还要下个七八日。”小厮一边帮他整理斗笠，一边规劝：“老爷，您还是回车上吧。好歹车上干净暖和些，这雨那么大，万一您淋病了，奴才可担当不起。”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双眼睛只管盯着雨幕，像是要透过这份厚重，瞧清楚那些隐藏的神秘，“梅雨之季，本就雨水充沛。只是，绵绵细雨何时成了倾盆大雨？果然多年未归，竟已物是人非了吗？”

    小厮此时哪有心思陪他伤春悲秋，但主子如此，小厮只能附和：“这江南虽好，却只是弹丸小地，老爷您乃朝廷肱骨、国之栋梁，皇上离不开您，长安城更离不开您，您何苦伤感呢？您还是先回车上吧？这雨对您身体无益啊！”

    “夫人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吧？”他不理，继续自说自话。

    小厮无奈，“出关后夫人她们改行水路，半月前，便该抵达常州了。”

    “对！”他终于听进去，唇角却漾起一抹苦笑：“应该走水路的，只是……唉！”

    叹息过后，他不再执拗，转身准备登车，却听车夫突然嚷道：“老爷老爷，您快看那边，那里好像有栋大宅子。老爷我们……”

    不等车夫把话说完，他已推开小厮，拔腿狂奔而去。

    小厮愣了两息，劈手便抽了车夫一个大嘴巴：“多嘴多舌的贱奴，你不知道咱们老爷的心病吗？说甚大宅子？你瞧瞧这荒郊野外的，连只鬼都没有，哪里来的大宅子？狗奴才！倘若老爷有个三长两短，等着夫人杖毙你吧！”

    骂完，他顾不得大雨滂沱，撒开脚丫便追了出去……

    他跑出十余丈，方发觉小厮和车夫都未跟上来。

    停下脚步，他前后看看，十分迟疑。

    再退回去吗？

    扫扫雨幕，他眸底升起胆怯。

    还是，算了吧！前后都有雨，进，必比退强。

    打定主意，他咬牙继续往前跑。

    可跑了许久，却哪里有大宅子的影子？仿佛刚才车夫所指那朦胧宅影，只是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

    他有点后悔，喃喃自语道：“果真还是你最了解我，那时你说我优柔寡断，说我性格懦弱，我尚不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才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前方有雨，后方亦有雨，何苦回头，魂来兮，魂来兮！”

    他猛地一个激灵，蓦然回头。

    只见，一道红色身影飞速而过，瞬间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的眼睛立时红了，如同受到蛊惑，跌跌撞撞往红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芸娘、芸娘？是你吗？我来看你了芸娘，我现在性子不懦弱，亦不优柔寡断，我专断决绝、行事狠辣，你瞧，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前方有雨，后方亦有雨，所以我未回头，我不走回头路，永远都不走回头路……”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追了多远，每每在他想要放弃之时，那红影都似幽灵一闪而逝，而他耳边，总是响起嘤嘤哭泣声。

    那是她在哭吧？他的芸娘。

    脚下陡然一空，他扑倒在地，一颗圆滚滚的球滚到他手边，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顺势将球抱起来。

    一道闪电劈空滑过，天地被照得雪亮，亦让他瞧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头颅，一张女人的脸，披散着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怒睁的双眼，狰狞扭曲的笑容，以及，吐在口腔外摇摇晃晃，似随时都会掉下来的长舌。

    “啊！”他尖叫一声，丢掉手里的东西便跑。

    然，腿却被什么抱住。

    女人低沉压抑、断断续续的哽咽，婴孩凄厉无助、撕心裂肺的哭嚎，他清晰地感觉到，什么东西攀附到自己腿上，并顺着小腿，在一点点往上爬。

    “不要找我，我错了，芸娘我错了。你放过我，你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