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焕久久沉在国君最后那句话上，他也才意识到先前暮云臻说有好消息告诉他，并非指国君与父王商议他们的婚事。可是，怎么会呢？他自诩非常小心，然而……回忆之下，确实有那么一两次没有把持住，可……他懊恼地抓抓头，素来听闻女子有孕是很难的事，越是贵女身娇体弱约是难有，不曾想自己的运气竟如此不济。

    他重重叹了口气，也也不知道暮云昌是否也告诉了父王这件事，若是，按照父王的性子，那他必是要娶暮云臻而放弃女王了。这对已经谋划好一切的暮云焕来说不啻是个巨大的打击。

    他心中不安地走回父王身边，小心觑一眼对方的神色，端重王十分正常，看着国君的御驾离开了长街，吩咐他去请天纨，晚宴半个时辰后正式开始。

    暮云焕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父王不该是让自己远离女王吗？但他又一想，也许国君并未说出暮云臻有孕之事，毕竟那算是极大的丑闻，甚至可以被端重王利用来颠覆他的王权。

    他稍稍舒一口气，也打定主意要托着暮云臻，尽快完成父王谋划的大业，届时他娶了女王木已成舟，再没人能改变什么了。

    天纨与端重王妃在隐园里煮茶对饮，穆明雅没有再提起让她拒绝暮云焕的要求，二人只聊了四国风物，探讨了佛法，天纨毕竟与云暄有过交往，也对佛理有些涉猎。天纨惊讶地发现穆明雅竟然与云暄有过照面，对他回到云照国后的经历很感兴趣，便跟她讲了那些红尘的纠葛。

    “我从云照国回来前，他已再度出家专心译经，感受过俗世生活，想来对经文的理解会更深刻。”

    穆明雅点点头，颇为感慨：“是了，他走遍千山万水，见过太多却都只是旁观者，真是去感受，体会又是一番境界。”随后摇摇头：“而我却不能，我只能困在这红墙的牢笼里。”

    天纨为她斟满茶水：“云暄还俗后曾说，有些人身处红尘想逃离，有人却向往这红尘，但万千世界皆是修炼场，只要保持心的纯粹平和，哪怕身处阿鼻地狱也如坐莲花台。”

    穆明雅闻言手微微一颤，缓缓喝下滚烫的茶水。

    “其实我有些好奇，舅母您虔心礼佛不问世事，是因何而起呢？”

    穆明雅抬眼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你可知为何今日要为我办寿宴？”

    天纨摇摇头：“愿闻其详。”

    “我们穆家是云映百年大家，我的母亲尊崇佛法，我从小耳濡目染，又有大师说我有慧根，所以这本是自幼以来的习惯。”她将目光落在远方：“二十五年前，我被先王赐婚给端重王，这是所有贵族少女梦寐以求的身份，对我却是打击。”

    穆明雅是穆家的嫡长女，未来自然是许嫁皇家，身边从小就有忠仆保卫，她与其中一位少年一见如故，仿佛遇到了另一个自己，二人有身份之别，也不可能做出任何有违礼法的举动，但只要他站在她身边，只要能看到他，便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穆明雅十八岁成为端重王妃，次年便生下嫡子暮云焕，可算完成了使命。她想将那护卫秘密调到身边，可穆家却怕端重王知道此人存在，穆明雅大婚后不久便将将护卫赶走了。

    穆明雅暗中百般寻找，生怕他因自己遭遇不幸，三年后终于找到了他，不想他离开穆家后就来到了天映城，为了接近她保护她，自愿接受宫刑，卖身进入端重王府。他没有背景只能在外院做最低等的粗使活计，可能知道王妃安好，世子健康，便是满足，总算二人在同一片屋檐之下。

    “我再见到他时，他的模样已经大变，唯有那双眼睛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穆明雅唇边泛上一丝甜笑：“我想了许多办法，用了半年时间，看似正常地终于将他调到了身边，也终于又像少女时那样，我读书时他守在门外，我能看到他墨色的袍角。我游园时他随在身后，我只有一回头，就能从花间看到他望向我的目光。”

    她深深叹了口气：“可我该知道，缘来缘去缘如水，花开花落终有时。这样的良辰美景，又怎么可能持久呢。”

    事发在穆明雅的母亲来看望再度有孕的女儿，竟然将那几乎改变外表的侍卫认了出来，她回去后还是忍不住告诉了穆父，对方为此十分光火，惴惴不安，认定那侍卫是别有用心刻意接近，便暗中授意穆明雅的随嫁嬷嬷监督二人，想办法处理掉那侍卫。

    穆明雅二胎六个月时去游湖时不慎落水，那侍卫救起了她，她也大半个身子入了冥府，硬是被无数名医良药救了回来。

    “我在那一个月的昏迷中，几次都想放弃醒来，可我想见到他，硬是挺了过来。可等我醒来却没有看到他。他们说他救我时溺水身亡，王爷追封其为勇士，光风光大葬了，可怜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她顿了顿，摇着头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愤怒：“可他是江边出生的孩子，水性最佳，我们小时候他就能憋气到湖底去捡回我的玉镯，又怎么可能因为救我而死呢？”

    穆明雅脸上终于显出些哀伤，她摩挲着腕上一支剔透的白玉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