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源堂看着这个给了自己太多意外，甚至让计划产生许多不可逆的偏差的孩子，要说没有一丝防备，那是不可能的。

    几年前，自己亲自去第二东京市看他，他也只是像一个普通的，懦弱的学生一样，从不与别人交谈，上课的时间一个人睡觉，下课之后一个人回家。

    原本以为来到第三新东京市后，会像一个傀儡一样驾驶着初号机听从自己的指挥，没有预计到他的初次同步率居然会高到不受自己掌控的地步。

    “好久不见。”

    真嗣知道，碇源堂指的是两人的正式见面，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在初号机面前，在电话中，在视频中。

    “好久不见。”

    同样回应。

    “为什么今天来到这里？”

    碇源堂没有站起，但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今天是问题的解答者，而不是发起者，换句话说，你可以问我所有你想知道的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可以回答的，我都会告诉你。”

    往前站了几步，真嗣不用仰视着碇源堂，而是在平视着他。

    诺大的办公室暂时变得安静，呼吸声也几乎不可闻。

    “你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语气波澜不惊，碇源堂第一次，用不是看孩子的眼神，不是看自己儿子的眼神，也不是看EVA初号机驾驶员的眼神，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他所知的，碇真嗣恐怕对自己和NERV的了解，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入。

    “你从哪里得知的，EVA和NERV的情报，在你小的时候，我没有透露过关于这里的存在。”

    “从记忆中，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从过去的记忆知道这里的一切。”

    “那么，那个叫斯卡哈的女人从何而来，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究竟是谁。”

    “她的目的？她没有目的，斯卡哈....”

    因为早就预料到碇源堂会问这个问题，所以真嗣并没有觉得任何意外。

    “她的问题，不在我的回答范围之内。”

    “身为初号机的驾驶员，身边有来历不明的人，碇真嗣，你知道你的选择，会给多少人带来麻烦吗？”

    “其他人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吧。”

    没有人比真嗣更了解这个男人了，冷血，该牺牲别人的时候毫不犹豫。

    “除了她，关于我自己的，剩下的都可以回答。”

    等待了一会，碇源堂双手交叉。

    “跟随你的保镖，都因为各种原因消失，或是回到了NERV，导致那一年中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

    “保镖有一部分是被我赶走的，我讨厌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那么，另外一部分呢？”

    “和斯卡哈发生了冲突。”

    “我为你安排保镖，并不是为了监视你的行踪，而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我相信了，所以，今天我来到了这里。”

    真嗣吸了一口气“那一年我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最终，我也决定要做几件事情，包括今天站在这里和你谈话。”

    “那么，你今天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有继续提问那些必须调查的事情，碇源堂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我是来通知一件事情的。”

    真嗣面色平静。

    “关于我的母亲——唯。”

    ..............

    ..............

    五分钟

    就像是卡死的磁带一般，碇源堂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眼神虽然平静，但是，许久的沉默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确切地说，是在昨天离开美里小姐家之后，我去了一趟她的墓地。”

    “.....”

    碇源堂坐在原地，成为了聆听者。

    “说是墓地，其实什么都没有，无论是骨灰，衣服，首饰，遗物，照片。”

    “但我还是去了那里。”

    一望无际的墓地，那里都是长眠在地底之人，天空好像都在这块地方失去了颜色，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荒芜的味道。

    “我已经，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在驾驶初号机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

    真嗣观察着碇源堂的反应。

    “你还是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你的母亲，已经死了，死在了一场意外之中，人只有忘了过去才能活下去，但也有绝对不能忘记的东西，唯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不可替代，我无比确认这一点。”

    “是么。”

    真嗣面无表情地听完了碇源堂的叙述。

    “你真是很难得地说了一些实话。”

    “但是她想让我告诉你，她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