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虹过了一段时间才将手背放下，露出恢复正常神情的脸庞，就这个问题继续探讨起来。

    但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这次她要把话题引向其它方向。

    “说起来，既然你觉得应付父母是件麻烦事，那为什么不骗他们你是同性恋？现在社会的包容力越来越强，叔叔阿姨还那么爱你，应该不会逼你结婚吧？”

    重虹本以为歌梁会拿之前见过的那位大妈举例证明“就算自称同性恋也会被父母催着找对象”，可她等了一段时间也没能等到这句话，只有诡异的沉默越发浓重，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向青年。

    那张熟悉的端正面孔映入眼帘，然而歌梁只是维持着挺拔坐姿直视前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和沉默一样浓重的不祥预感顿时在重虹心中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挚友头顶那个“危”正在更改笔划，迅速把自己改成一个“死”字。

    “歌梁，你，该不会……”

    事实上，当重虹开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干涩又颤抖。

    可这不能怪她啊！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啊！她也很惊讶啊！

    “不，和你想的应该不一样，可能，不一样……”

    重虹从没听过歌梁如此没底气的话，那么这句话的真实性也就可想而知——那可是那个歌梁啊！

    歌梁自己也知道这毫无说服力，于是他沉默片刻，以近似于无奈的态度重新开口：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昨天曾说过自己的过去，那么为公平起见，我就告诉你吧。”

    “我现在的确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记得我曾说过那个‘和我一起打游戏’的朋友吧？不是我兄弟，是另一个。”

    不知怎的，重虹的脸色突然缓和了很多，至少不再苍白。她甚至有余裕单手用撑住下颌，以听故事的姿态坐在那里，就差在手边放盘五香瓜子。

    “记得。”

    虽然不理解重虹为何变成这副悠哉模样，但既然已经决定讲述，那么歌梁就不会在意听客的态度问题。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甚至比我和我兄弟认识得还要早。我爷爷奶奶那一辈有许多亲属定居首都，而他们和我家关系都很好，所以在我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就经常被家人抱过去，哪怕上了学寒暑假也会出发，平均每年有三四个月在那里度过。”

    “小学的课程你也清楚，课时与假期唯一的差别就是从有节制的玩变成了无节制的玩，我的寒暑假作业都会在放假前那几天从上课与课间挤出时间突击做完，假期基本每天都在玩。而人类是群居动物，小孩子则更接近幼兽，会本能地寻求同伴。”

    “我当时就和大院里另一户人家的孩子玩得很好。”

    “他小我两岁半，我能相对流利说话的时候他还在牙牙学语，负责照顾他的大人身体也不是很好，恰巧是一个院子里的两个小孩，亲戚们就总让我帮忙带着他。一是能延续长辈们的友情，二是让小孩子互相消磨精力也更加省事，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很差，这小子还躺在推车里就敢伸手去抓我的脸，不过小孩子气消的也快，就这样，两个孩子纠缠着彼此慢慢长大。”

    “我们每年相见的时间只占不到三分之一，但因为这三分之一是‘能够自由支配’的三分之一，所以实际相处时间比学校里的朋友还要更多。再加上他从小脾气就不太好，在学校似乎也没什么朋友，我可以算是他最亲密的小伙伴了。如你所见，我的体格还算健壮，从幼时起就是如此，而他则正相反，体格瘦削，小细胳膊小细腿，每次打起来都干不过我。”

    “小时候的我是非常可爱的孩子，所以长大了就算没多好看脸庞也足够端正，五官分部对称且秩序，有幸不曾变成歪瓜裂枣。他则在幼童的‘可爱’上更加突出‘俊秀’，和所谓的美人胚子一样，从小就能看到貌赛潘安的将来。”

    “不过‘老实可爱’和‘纤细漂亮’的孩子，终究也还是孩子。”

    “说老实话，我们两个的性格都称不上好，哪怕不算熊孩子，但踹猫逗狗烧青蛙砍蚯蚓、悄悄殴打不对付的其他小团体，乃至于对讨厌的大人做些恶作剧，这些事情一个都没落下。通常都是他出点子我来实行，他脾气暴躁，脑袋灵光却难以把握分寸，我则能将恶作剧的暴力程度降低，相对的让它更加棘手和恶心，真是两个讨嫌的臭小鬼。”

    “但你的表情可谓是我们认识以来最柔和的表情了，装出来的不算。”

    “这也没办法，其实从过去的关系来讲，他和我之间比我和尔愿之间更像是兄弟，奈何关系断的太早，现在也只是记忆中的陌生人罢了。而且我也不想用‘兄弟’来称呼他，他也不愿意这么叫我，我明白那是因为他旺盛的反抗心理，我却有些不同。”

    “年轻的我……过去的我……那个我……不。”

    歌梁轻声叹息，放弃挣扎。

    “我应该是对他动过心的，就在我十四岁的时候。”

    重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唯独无法控制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