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离开烤肉店时，猎豹对张援朝的信任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他拔高声音，抻着脖子向前往酒店方向的张援朝高声道谢。

    “谢谢啊！”

    歌梁凑近重虹耳畔，面无表情地压低声音：

    “他还谢谢张叔呢。”

    看过这个小品的重虹不禁轻笑出声，同时又为张援朝的口才感到折服与敬畏。那与歌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歌梁或许也做的到，但他总表现得像是个答录机，重虹甚至怀疑他能否通过图灵测试。

    歌梁并不在乎重虹心中所想，而是伸手抓住猎豹的肩膀，把依依不舍的年轻人拽回来。“猎豹”这个称号或许贴合能力，但并不贴合这个人，从个人角度出发，歌梁觉得有个人或许该用“傻狍子”作为指代。

    考虑到猎豹对实战积攒的不满，青年选择将猎豹塞到Anymus上，自己则帮助重虹锻炼能力。

    按照常理来说，单身男女相对而坐，并将彼此指尖放在将触未触的距离上，这本该萌生出尴尬和旖旎，然而在座二人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若要问为什么，歌梁另一只手中拿着的游标卡尺功不可没。

    考虑到“特性封禁”的影响范围较小，为了能够精确测量并直观察觉能力变动，歌梁从工具箱里取出自己的数显游标卡尺，一面关注着体内放血之刃的转化成功与否，一面紧盯着卡尺上的读数。

    “好，前进。”

    “呃……”

    “我说的‘前进’是让你驱动能力，不是让你悄悄把手指往前推。需要我用放血之刃钉在你指缝前方，避免你重蹈覆辙吗？”

    “抱歉，下意识动作。”

    “无妨，我能理解。禁制场是无形的，难免会让人和更直观的身体活动混淆，我知道有些人一打游戏身子就会随着屏幕上的飞机坦克乱动，你已经不错了。”

    重虹聚精会神地盯着二人指尖，试图用意识催动能力扩张，嘴上则随口问道：

    “是你自己吗？”

    “我曾经是这样的人，还有一个我曾经熟识的人。以前我们两个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就跟玩真人碰碰车一样，一款游戏双份快乐。”

    女子的心不在焉突然一扫而空，她猛地抬头看向歌梁，褐色眼眸中闪烁着饶有兴味的光。

    “谁啊？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而答录机首次在拒亡症以外的事情上表现出“不愿详谈”的态度，他仍旧低着头，也不知是真的专注于度数，还是不想迎上重虹的探究目光。

    “没什么好说的，已经十三年没见过了，谁还记得谁。童年的朋友不就是这样吗？在漫长的时间中遗忘彼此，成长为曾经熟识的陌生人。你难道还记得自己的幼儿园同学，和他们有什么联系不成？”

    “可你显然记得她。”

    “所以？”

    “所以去联系啊，万一破镜重圆、再续前缘了呢？”

    “你不会以为人们是固定在某个时间段的吧，重虹？十三年过去，谁都会产生变化，他已然成长，就算把童年的旧友拍到他脸前又能如何？我们了解的只是那个幼稚愚蠢的彼此，甚至可能变成了彼此厌恶的模样。更何况我如今是学会成员，经手的全都是拒亡者有关事宜，把无关人士牵扯进来殊为不智，你最好牢记这点。”

    “你怎么就能确定她不喜欢现在的你？”

    歌梁突然沉默下来，他缓缓抬头，整个过程就像机械般匀速且精准，没有任何校正或调整，直至与重虹四目相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仍旧看不出任何情绪，空洞无物，但重虹却莫名觉得有些悲哀。

    因为人不该这么像机器。

    “那么，你能告诉我，”因轻声细语，青年的态度仿佛也变得柔和起来，“谁，又有什么理由，去喜欢一台血肉制成的碳基机器呢？即便他被精心粉饰成人的造型？”

    “重虹，你只见过现在的我，所以不会觉得如何。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过去的我和现在可谓天差地别，我曾经的朋友们认识的那个我并不是这个我，至少在我找回曾经的自己前，我不会试图恢复原有交际。”

    重虹想要劝他些什么，可她也明白歌梁根本就不会被外界影响，她还没到能对这血肉魔像输入命令的地步。女子烦躁地用手指卷起发丝轻轻拉扯，发出沉重的无奈叹息。

    “唉，好吧，我说不动你。不过你也别这么悲观，或许在某个地方，还是有人记得并喜爱你的。”

    “我并不悲观，那与我无缘，这只是基于现状做出的合理推测。”

    歌梁用指尖敲敲餐桌桌面：“现在，回到训练上来。”

    “我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会在家里常备游标卡尺？”

    “因为我信任数据和科学，有着科学唯物主义价值观。”

    以及，为了简单地调整并修理Anymus机体。

    重虹不知道歌梁在这方面还隐藏了信息，只是神情古怪地反问：

    “你是说，在世上存在拒亡症的情况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