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说不过她，又不想跟她讨论自己的伤腿，便说：“你跟我说说你这一路上京的事吧？”

    说到这个，宝臻可算是有话说。

    “我发现那些写书的人都很擅长花言巧语！还有那什么揽胜图！看着好，看着妙，实际见了么，心里凉兮兮的……”

    她这么说，许默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唇角微勾。现在天下太平，风物文也逐渐多了起来，譬如那地儿有个泉眼，文人墨客围绕泉眼能写上几万字，可真去了，看一眼，或者待一天，也就够了。所以有的时候，宁肯看书，也不愿意去逛，因为会失望。

    真正走遍大好山河的人，或许能从一处凡俗之地里发现其中美妙，品出世间难得的烟火滋味，但是，叫一般人来，看街是街看巷是巷，难以看出其中之美，更勿论体味到作者写出来的那般般滋味了。

    他没有立即将这些话说出来，反而是仰着头看着她。他们俩分开又重聚，短短的一段日子，却各自经历了许多，她虽然云淡风轻的说她看病花了许多钱，但通过章师姐的话，他知道，她定然是病的很重过。

    章师姐不会冒着砸自己牌子的风险对他撒谎。

    病了一场之后，她更瘦了，不过个头却像是长高了一些。

    从前是小小的少女，懵懂无知，现在则更娇俏，假以时日，不，或许用不了太久，肯定会长成一个美丽的姑娘。

    许默觉得自己的内心对她是期待的。

    这么多年，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养一株野草还期待它花开呢，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希望她好好的，这样哪怕她生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也能放心。

    但如果将她驱逐的后果是她从此凋零，他就又舍不得了。相比之下，当然还是放在眼前，能够触手可及更叫人安心。这样，哪怕他在深渊里，那恨意也不会翻腾的太过，那遗憾仿佛也不会太多似的。

    “如何又会生病了？不是号称自己是打不死的香娘子么？”

    他一说香娘子，宝臻哆嗦一下，浑身发冷。

    原来这香娘子学名蜚蠊，正是后世在电影中出任重要配角的小强同学。

    想起自己这一番的波折，自然是心有戚戚，也不敢跟小强媲美了，悻悻道：“你还不是受伤了？可见这人再聪明也不是无敌的。”

    呛了他这一句，两个人都不开心，宝臻尤其难受，她难受，再看他，不免又要刺他：“大概那时觉得找家人找不到，这世间也没有留恋之处了，就想着干脆一了百了算了。”说完还要斜乜他一眼。

    许默假装没有看见。

    宝臻也不知道自己如何会突然说这种丧气话，事实上，她虽然表现的脸皮十分厚，性情十分之无赖，然而内心也并不是不敏感的。

    偶尔会能察觉他的好意，以及对自己的爱护，但有时候又战战兢兢，处处怀疑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于感情一事，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没有经验，没有人教导，她觉得自己是只颜狗，看见人家的脸就喜欢上了，然而下一刻人家要是对她表露出哪怕只一丝的嫌弃，她就立马退缩。

    即便是刚才那种话，要不是话赶话说起来，换做平时，她也是没有勇气说的。

    可说出来之后，他却毫无表示。

    这样的态度不叫人心凉，还有什么态度能呢？

    不过，也是她卑鄙无耻活该，他好好的时候，她没有勇气，现在看他受伤了，想着趁虚而入，想着捡个大漏，本来就是她的想法有问题。

    她越想，就越生自己的气，气的心头闷热，眼眶发酸，还努力瞪着眼睛，不叫眼泪流出来，殊不知那急促的呼吸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情。

    难过，内疚，羞愧，还有愤怒，这么些情绪杂糅在一起，叫她想躲开，却又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心里难受，等大夫过来换药的时候，她就不说走，非要留在一旁。

    现在许默用的药是方大夫跟京里来的老大夫一起商量着改的，可就像他们说的，许默的外伤容易痊愈，但其他的内里的病症却没那么容易好。

    许默现在手无寸铁，只能服软：“你先出去。”

    方大夫眼神微妙，看看许默，没等他再看宝臻，宝臻早就跑了出去了。

    方大夫：“呵呵，看着你倒是比前几日有些精神了啊。”

    许默道：“是，总要面对现实。”

    方大夫本来存心打趣，一听他说这个反倒无话可说了，现实当然是不美妙的。

    当今的朝廷律法虽然不至于成为摆设，但以小小庶民来对抗一个府台，无异于以卵击石。

    也就是现在四处都有闲话，府台家的名声坏透了，所以府台才不敢妄动，若是许默受伤的事无人知道，说不定许家这会儿都被府台编排上不是捉拿起来了，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的可不是这个？

    方大夫来，换药之外，又告诉许默一个消息：“季府台回来了。”

    许默目光一凛。

    不同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