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千？”朱由桦从圈椅上起身，往前行了两步，用某种不可名状的微笑看着吕方洪。

    “爹爹上京，总要带几千银子在身，这两年年景又不好，收不得租子，还要放谷子，家中便真就是这般景况。”如果没被绑着，吕方洪大概就要摊摊手，装一个可怜了。

    话都是实情，吕宫上京不说路费，在京中交际需要钱，住宿吃饭需要钱，考中了的话还要大笔的银子周转通融，谋一个好去处。几千银子恐怕都是不够的，甚至有可能要举官债。

    至于租子，南直隶这两年确实收成不好，吕家上千户佃户，都要借他们家的粮食和银子过活。甚至有可能还有不少坏账，手里没有太多的现银确实也合乎情理。

    可这话糊弄别人可以，糊弄咱朱由桦？

    “委实只得三五千银子！”吕方洪很是笃定。

    “看来老爷还是惜财啊！何必呢，既然老爷不肯借俺，那俺也只好送老爷一程了！”朱由桦抽出短刀，一步一步走向吕方洪。

    “没有没有！真就这些了，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吕方洪左右挪动着身体，想要向后退，可惜整个人绑在椅子上，根本动弹不得，徒然造出些难听的摩擦声。

    “好好好好好！”

    一连五个好，每一声都自刺吕方洪的心口，把他憋闷的几欲嘶吼。可是看着朱由桦手里泛着寒光的短刀，吕方洪又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那小的倒要问问老爷您，这书案下面那一千两重的金冬瓜怎么不舍得借？二进院子里右厢房台阶下面的那注银子怎么不舍得借？您厢房门前步道下埋着的银子怎么不舍得借？”一桩桩，一笔笔，一件件，朱由桦好似要把吕家的皮都给扒干净，连这等隐秘的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吕方洪只知道他父亲吕宫和他提过的在他厢房步道下的那注窖藏银子，其他两处连他都根本不晓得，朱由桦这般了解。

    这家里有内鬼！

    不对！

    不是内鬼！怕是他老子吕宫在外面搞了什么小三，眼前的朱由桦看起来很是年轻，这回是回来寻仇要抚养费来了！

    如果不是他老子吕宫的亲近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窖藏银钱的所在。怕是整个府里只有吕宫和杨氏两人清楚如上所有窖藏银子。而眼前的朱由桦指名道姓的把窖藏地点说的清清楚楚，除开他爹亲口说的，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了。

    “看来老爷是想起来了？”朱由桦看吕方洪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暗笑。

    “书读痴了，一时忘记也是有的。”吕方洪涨红着脸给出了一个不是解释的解释。

    “那老爷可愿意借俺？”

    “愿意愿意！”

    早这样不就得了，一定要捆起来动刀子才肯招。早这样，哪来这么多事情呢？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嘛，咱又不是不讲理的凶徒。

    说罢，朱由桦和王初九就把书案轻手轻脚的挪开，略微前后试了试，就发现一处地面敲击后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空洞。掀开两层铺地的青砖，复又见着一块石板。石板似乎是契合在某个框架中，但是左右多少有些空隙。

    王初九把短刀插进缝隙，用力一撬，石板松动，被撬了起来。并不太明亮的烛光中，果然见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圆形物体。王初九向提上来，猛地一下腰，差点摔了一个狗啃屎。

    “好重啊！”

    “爷来！”朱由桦早知道这是个千两重的金冬瓜，很是沉重。

    腰上发力，诶嚯一声，朱由桦使出小多半的力气，将眼前的红布团提起。揭开红布，毫无疑问，称得上硕大的金冬瓜被烛火照的熠熠生辉。

    “嘶！”吕方洪不由得猛吸一口凉气。

    上一秒这还属于吕家，只不过现在就属于朱由桦了！

    得了这金冬瓜，已然是不虚此行，朱由桦又领着吕方洪去取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贪多嚼不烂，别的多的一概不要。

    在吕家柴房里寻着了扁担箩筐，把金冬瓜和一千两银子前后安置，挑起来，扁担都打弯，直压肩膀。

    “老爷且在此安坐，待明日天亮，想来出门游玩的伙计会回来为您松绑，还请宽恕则个。”朱由桦朝吕方洪拱了拱手，故意装出一番江湖儿女侠盗风范。

    而吕方洪心里真的是如同刀割，一千两黄金，在明中期可兑换六千两白银。至于现在，还是在白银极为充足的江南，一千两足可以兑换一万一千两至一万二千两白银。

    虽然连吕家十分之一的家产都比不上，可被人夺走的那股“剧痛”，不譬于是一刀一刀扎在吕方洪身上。

    “恕不能远送了……”像是失却了所有力气一般，吕方洪说话都有气无力。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朱由桦挑着担子，王初九背着包裹，叫上在前门望风的钮鱼，三个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前北岸。街上还处于元宵节的快活之中，人来人往，哪里有人注意到朱由桦一行三个平平无奇的挑担百姓。更不会想到胡乱覆盖着些柴火的箩筐里盛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