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楼镇的船来的快，未及多久，目中出现一条小船，也就只容同乘六七人而已。想想也是，大船都是跑生意接客的，槐楼镇一个集镇，立刻要船，自然也就只能拉出这样一条简单的小船来。好在船上有蓬，可挡风雨，又有布帘，可挡北风，完全够了。

    何腾蛟原本还以为朱由桦会觉得这船太小，不能横卧，会有所不满，却不曾想朱由桦欣然接受，心中对朱由桦的评价更升一层。

    两人少叙几句，便就作罢，不再多言！

    原本何腾蛟还说派一个家人跟着朱由桦到扬州，可是朱由桦在何腾蛟面前，用铜锏猛的一扫，左右均感觉一阵冷冽兵锋。没啥好再多说的了，何腾蛟的家丁未必有朱由桦的一半本事，去了也是陪衬，索性拉倒。

    对于槐楼镇过来的一名船夫，一名差役，吩咐了几句，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扬州知府，说明遇上朱由桦的始末后，两人就此告别。

    船往南下，直驱高邮！

    说来高邮，朱由桦只有两个记忆，一个是元末的高邮之战，元丞相脱脱率领大军四十余万，号称一百万，一路上“旌旗累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当然啦，最后是张士诚奇迹般的以极少的兵力大挫援军，坚守高邮不溃。此战成为了元末农民战争的转折点，元朝廷再也无法组织起如此庞大的军力，应对起义军。

    另一个，想来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少，高邮咸鸭蛋。高邮境内的高邮湖为全国第六大淡水湖，自然条件孕育了具有千年饲养历史的高邮麻鸭。有好鸭子，自然就有好鸭蛋。

    南北朝时期的《齐民要术》里有记载，苏州、扬州一带已大量腌制咸鸭蛋，而且可以久藏。高邮人养鸭、腌制咸蛋之事，北宋文学家秦观的诗文中也有提及。他曾以鸭蛋馈赠其师友，时任徐州知州的苏东坡。

    清代文学家、美食家袁枚曾在《随园食单》中指出：“腌蛋以高邮为佳，颜色红而油多。”

    挺好吃！

    朱由桦坐在船中，砸吧了一下嘴，虽然刚吃饱，但是高邮咸鸭蛋那个蛋黄还是有些想，不知道前头的湖边人家能不能买到。

    想要问船夫，但是朱由桦又不大听得懂那船夫的口音。至于押船的差役，也只是个宝应县衙门在槐楼镇里抽税的副役。只道朱由桦是何腾蛟认识的哪家大人的公子，对于这些富贵人家，肆意征调官府的差役，占用地方的民夫，也是司空见惯。

    唯一令他感到稀奇的就是朱由桦赏了一小块银子给他做买酒钱，那银子总有半两多重，足够他在槐楼镇的小店里喝上半个月。这么好相处的大少爷，他倒是头回见。

    像徐霞客那位大旅行家，仗着自己徐家的威风，一介白身，却对地方州县驿站吆五喝六，每至一处，就是索丁拉壮。给他抬滑竿轿子，替他搬行李，全都是无偿占用地方的差役。多时十余人，少时也有五六人。

    这样一路逛吃逛吃，全靠人抬着旅游，以人为畜，优哉游哉，还全是国家买单的好事，说句难听点的，是个人都能做。只是既没有他这闲心情，也没有那写作文笔而已。

    路上朱由桦还让王初九去把撑船的手艺捡起来，跟人家船夫一道撑船前行。朱由桦也赏了那船夫几十个钱，问了问咸鸭蛋的事情。手脚一番比划，这才说通，人家直拍胸脯，保准是个大油厚，顶顶好的咸鸭蛋。

    没有进高邮城，就在城外草市上，歇了船，朱由桦逛了逛。淮南地界终究是比自己所见的河南、山东乡村较为繁荣，虽然主要是因为北方连续遭受近二十年的反复战火拉锯，但是也侧面说明了南方经济和人口都超越过北方的事实。

    大概因为是正月里，镇上带着热闹，东虏攻破了山东，又打进南直隶的消息似乎还没有传到数百里外的高邮州。市井间生活气息浓厚，船家人烟辐辏。

    朱由桦记得前世里许多写手，到了这时候大多主张放弃全部北方，任由东虏和流寇占据，不仅不再需要补贴被反复的水旱灾害所折磨的各省份，还能把这些包袱都甩给占据这些土地的流寇和东虏。

    赋税也不用填辽东的那个无底洞，完全可以用来组建一支忠于朝廷的新军，并依托新军夺一个南北分治，甚至再造河山。

    可是朱由桦不大认同这样的想法，今天你认为可以放弃北方，明天就可以放弃淮河，后天就可以放弃长江。一步退，步步退。只要开了口子，中国这般大，好似总有退路一般。但是只要退了，那就真的是退了。

    再回去就难了！

    有些时候，不能这般简单的计算得失的。

    思虑变得沉重，朱由桦也没了再大吃大喝的想法。草草填了肚子，便就回到船上，弄了床铺盖，带着小保八一道歇息，等待着江船赶到扬州江都。

    船行两日，终于来到江都城外。那差役和船夫任务完成，准备放朱由桦下来，朱由桦却取出两锭银铤，足有二十两之多，向那个船夫买下渡船，说是要在江都左近转转。让他们两个自己找北上的船只回宝应去。

    两人只道是富家大少爷玩兴起来，要游一游扬州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