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藩亡了，若问朱由桦是否心有戚戚，大概多少有一些吧。

    虽说对带明的烂早就心中有数，但是到底穿了一回又姓朱，之前老伯父朱恭枵也是真心实意照顾咱，感情总归培养出了些。

    不听说还好，当着面听到，还是从一个无关的人嘴里听到，自己的亲眷满门被杀，一息荡尽，总有种别样的滋味。

    王初九和小保八都看向朱由桦，连陈二都看了过来。一路跟着走，就是傻子都看出来一行人以朱由桦为首，此前的张一贯对朱由桦和小保八亦是怀着尊重。

    “老爷还是节哀，这都是命。”虽然不确定朱由桦的具体身份，但是陈二这声老爷肯定不会叫错。

    “走吧走吧。”没有时间哀伤，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徐州现在理论上最大的官当然是徐州卫与徐州左卫的指挥使，标准的二品大员，不过这是武官。现而今值钱的武官手里都是营兵，骑兵家丁成百上千，卫所的武官则差的多，兵员逃亡，手里的本钱少，自然底气就不足。

    眼下真正能管徐州的乃是山东按察佥事、整饬徐州兵备道兼督理河道屯田，统徐州、徐州左、邳州、宿州、淮安、大河、高邮、扬州、仪真、沂州等十卫五所。

    别问为啥山东的官来管南直隶的地，带明这样的交叉管理多了去了！

    陈二进了城，到了明朝廷王法下的地界，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一点点儿没有往昔的谨小慎微和胆怯犹豫，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事事争先，个个包揽。

    尤其是找衙门最积极，他这就是为了衙门而生的人，怎么会不热爱衙门呢？回衙门就和回自己睡的炕上一样熟练，里面的人说话又好听，超喜欢衙门的。

    可是一圈儿打听下来，也是为难，徐州兵备道员作为山东按察使衙门下的按察佥事，责无旁贷的带着七拼八凑起来的两千多杂兵，跑去驰援济南、济宁和兖州了，现下指不定就已经死在了兖州城内，膏了东虏的刀锋。至于徐州知州，那更惨。

    坑他的人是高名衡和李自成，这二位一个想掘黄河冲贼，一个想掘黄河冲城，结果原本的小豁口，因为连日大雨，河水暴涨，两口并一口，溃决十余里。

    那黄河水夺涡下行，冲到徐州，掐着时间，正好是漕粮转运京师的关键时刻。那滚滚黄浪冲过来，任你是大罗金仙都不管用，这水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咱们的便宜大哥朱由检在京师日思夜想着南方的漕粮接济呢，你这运不过来，就是你的错，反正不是我朱由检没本事救开封的错。

    时间一到，漕粮未至，徐州知州立刻做了背锅侠！

    逮捕下狱，丢官去职，还好众同年营救，没有连妻女都发配教坊司。不然这可就是真的冤到家了，因为别人的错，却硬是扛下了这么大一口锅。

    冤不冤？这特娘的冤到姥姥家了！罪魁祸首的李自成正逍遥着，高名衡升任右佥都御史，合着两位都屁事没有。背锅的徐州知州未必屁股有多干净，毕竟运河沿线这种肥缺，能不多伸手的就算是好官了。但是现下的遭遇看着，也挺让人寒心。

    反正是倒霉到到姥姥家去了，所以偌大的徐州城现在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就是这么夸张！

    至于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的两位指挥使大人，自动的被所有人忽视了，轮到谁也轮不到卫所的指挥使在主持徐州。

    “合着这城里就一个说不上话的州判？”朱由桦也看不明白了，这大明虽说烂吧，咋烂到连官都配不齐的地步了。

    “别提了，是个巡盐判官，手下统共三百多巡盐兵，连城门都看不住！”陈二原本还想着大显身手呢，没想到真是刷新了三观。

    “先找个落脚地方吧！”

    “只好这莫办咧……”

    托徐州乃是运河重镇，五省通衢的福，城里大小的住店那是一个数不清。而且朱由桦没有在北城拖延，进城尚早，城内大小还能找着住处。好一顿安置，两匹马五头骡子，不是大店还真歇脚不下。

    陈二不死心，继续出门去打听。朱由桦也静静的在路边观察城内情况，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混乱，十分混乱！

    不说城内大量的运兵和卫所官将都被那位徐州兵备道带去山东支援战事，城内的官府力量完全不足。除开城门边见到的那些差役帮闲之外，眼前这一条大街，入眼尽是慌乱归家的百姓，里甲乡约一概不见，军丁差吏更是无有。

    涌入城内的难民在徐州大多是没有任何亲眷的，毕竟隔着一个省外加一条黄河，那就意味着这些人不会有存身之处，也得不到任何安置。要是大环境很快平复还则罢了，可是东虏不抢掠到开春是绝对不会走的，那民心会因为大量难民的涌入而变得败坏。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民心散了，这城也就守不住了！

    徐州这样的名城大镇要是坚守不住，也许阿巴泰胆子大一点，真就能一路冲到扬州，好生的体会一下南国的花花世界。

    “大爷甭看啦。”陈二垂头丧气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