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九起了个大早，说是换朱由桦再去睡一会子，朱由桦没多少睡意，挥挥手，让他自去打水备用。

    一屋子好几个人，守夜的却只有朱由桦和王初九。陈二是半路碰上的，朱由桦信不过他，他也未必能信朱由桦。就这后半夜，朱由桦看他翻了好几次身，摆明了就警醒着，没有睡沉。

    到是那张一贯和他家那个憨货家丁，睡得挺开心。张一贯大概觉得朱由桦是王府的属吏，属于明朝廷的自己人，没什么好太提防的。要是坏人，早把怀里他认为的镇国将军小保八卖给贼兵，混一个出路了。

    至于他那个憨货家丁，一路背着张一贯跑到这儿，早就累的半死。囫囵喝完粥，给张一贯抱来一大捧草后，就靠着边儿躺下歇了。

    不过到底是苦出身，王初九醒了，他也醒了。人固然憨一点，但是干活还是麻利的。不用吩咐什么，起来就出去拾柴火，拾完柴火又看王初九在给骡马喂料，也上前去帮忙。

    忙活了一会子，连张一贯也起身出来张望。大明崇祯十五年十一月末的冬日早晨，并没有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发生，或者说露宿荒野就够稀奇的了。

    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桶，王初九打了满满一桶水来，生火烧水。又从小保八的白铜脸盆里取了手巾，交给小保八。

    朱由桦拿脸盆打了满满一盆水，先拿起手巾胡乱的给小保八擦脸，就和小时候地里偷了西瓜拿回家擦上面的泥巴差不多。把小保八的脑袋擦的东倒西歪，等手巾从脸上挪开，孩子猛喘了一口长气。

    小保八原本就处于早起的迷茫中，现在被这样擦了一遍小脑袋，更加呆了！

    咱还挺骄傲！感觉小保八擦的挺干净，朱由桦这才解开衣衫，露出略有线条的上半身，擦洗起来。陈二和张一贯默默地看了一眼，果然是个无脑的厮杀汉，一点羞耻感都没有，一帮人搁这儿呢，就脱成这样擦身子。

    等朱由桦擦完，水已经有些凉，王初九添了些热水，趁着屋里生了火还热乎着，也就着那盆水擦了擦。这还是朱由桦和他说的，不管啥情况，尽量注意一下个人卫生。这年头鼠疫之类的瘟疫横行，开封被围城期间，就爆发过瘟疫，死者不下二十万。

    甭管你爱看不爱看猛男擦澡，反正现在朱由桦拳头最大，谁敢说个不字？

    擦洗过后的朱由桦感觉神清气爽，正想着是不是把头发散开来梳一梳，后来一想，根本没带梳子，也没空搁这儿歇多久，便也做罢。等着锅里的粥煮好，吃完早些上路才是正经。

    “不知贵属准备去往何处啊？”张一贯也擦脸漱口完毕，又朝还呆愣着的小保八行礼。

    小保八还呆着呢，终于没有偏头看向朱由桦。朱由桦看他这么问，估计他和陈二一样，是想跟着一道走，走到明朝廷的控制区。

    “徐州罢，据闻新任淮扬巡抚路右宪马上就要到任。”朱由桦这一点没啥好隐瞒的，人家大小是个官，跟咱一条破船。

    “不是说王抚军将要临豫了嘛？”张一贯也听说了王汉巡抚河南的消息。

    “奈何你我知晓王抚军所在？就是知晓，豫东遍地烽火，如何去投？”

    “此前还听闻杨军门统兵万余暂屯汝州，总是个去处。”

    “此去汝州六百里，只凭你我？”

    六百里这个距离足以让张一贯知难而退，就凭他和他家丁两个人四条腿，沿途烽火连绵，人烟断绝，怎么也到不了。

    “唉，维此时艰，万般不易啊！”张一贯不由得发出感叹。

    这还要你说？咱们朱由桦从洛阳跑到开封，开封跑到商丘，现在商丘又城破，这两年光跑路了。尽被李自成撵着跑，还需要你感叹。

    但是张一贯对去徐州似乎还是不太愿意，总想着就在河南呆着。但是他的这个河南不是河南省的意思，而是黄河以南的意思。

    毕竟这时候的黄河还是喟然大河，尤其是下游流域水面开阔，汪洋蔚然。等闲想要渡河都殊为不易，充分影响着河南河北。

    朱由桦看出张一贯大概是有些隐情，便站起身拿着铜锏，准备在院子里练上一圈。也顺便和张一贯说上两句悄悄话。

    “商丘近河，想来驿递未到，先转向了鹿邑。”张一贯看左右无人，这才开口。

    “京师有事？”朱由桦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唉，河北有警……”张一贯娓娓道来。

    在朱由桦还被困于开封城的城楼上时，明朝廷在关外的锦州、塔山、杏山等城堡先后失守。整个宁锦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连对满清的最后一点威胁都彻底消弭于无形。

    但是不可否认的，松锦大战对满清亦是造成了相当的损失，除开人员伤亡之外，粮食物资更是消耗无数。关外天寒地冻，生产不易。且东虏丁壮乃至包衣都是连年征战，在家耕种的不过是老弱妇孺而已，积蓄一直薄弱。

    此番损失，黄台吉自然是要从别处找补回来！

    十月上，虏酋黄台吉派遣阿巴泰率军侵略中原，内大臣图尔格为副将。大军自黄崖口墙子岭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