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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坐，小友。最近可还安稳？”

    “还不错，从吸血鬼之后再就没见到什么作恶的妖怪了，恢复到熟悉的平淡生活。只不过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就有点期盼那些草菅人命的妖怪能赶紧跳出来，排成排到我面前等着被一一枭首。”

    雷鸣惊依旧落座与槐安守右手旁，他笑着对男人点点头，端起马克杯抿了口热巧克力润泽喉咙，继续说道：

    “毕竟我死之后就没法再处理他们了。”

    槐安守十指指尖相触，构成一个镂空的塔型置于羊首前，若有所思。

    他斟酌片刻，缓缓开口：“小友，其实你可以转动思维，做些别的猜测。”

    “嗯？”

    雷鸣惊一愣，少年与槐安守在这段时日里越发熟悉，也了解槐安守的性情。他在大多数时间里是一位绝佳的倾听者，只有在了解事物的全貌后才会给出一针见血的评价。既然男人主动开口，那么显然是有些重要的话要提点雷鸣惊。

    他当即正襟危坐，集中注意力。

    “比如说，是不是还有其他妖怪也在竭力维护现实的安稳……之类的。”

    槐安守的男低音和缓又温柔，但雷鸣惊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刺进了自己心中，他僵坐在原处，被涌现的羞耻感压得动弹不得，脸颊两旁仿佛有火焰在烧。

    少年一点一点的低下头去，涩声道：

    “抱歉，先生，是我自以为是了。”

    正如槐安守先前所言，所有妖怪理论上都会猎杀于现实中作乱的同族，即便不是所有妖怪都愿意挺身而出，也绝不可能只有雷鸣惊一人甘愿奉献自己。

    在他拯救生命的同时，也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人在做相同的事情。大家都在竭尽全力，都在以命相搏，他不是注定be the one的救世主，只是并无特别的一员。

    “抬起头来，孩子。我不是在责怪你，高尚的行为不会因为数量众多而黯淡，只会汇集在一起，成为更加明亮的光源。”

    槐安守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他不是在诱导雷鸣惊让他认为自己渺小平凡，因此也不会为雷鸣惊的沮丧而感到欣喜。男人伸出手轻拍少年的肩膀，那熟悉的墓穴般冰冷削减了雷鸣惊的愧疚，让他能抬起头来，继续聆听槐安守的话语。

    “我的确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人数众多，但这是为了让你明白不必将全部责任都归于己身，你不需要保护整个现实，保护全人类。你只需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伸出手去，保护自己能够保护的无辜者。至于你的视野之外，总会有同袍进行着相同的行为，所谓得道者多助正是如此。毋需急躁，享受生活即可。”

    槐安守平缓的语调总能安抚人心，雷鸣惊恢复平常心，他低头注视着杯中的咖啡色饮品，沉默良久。

    槐安守也不曾打断他的思考，只是悠哉品茶，静静等待。

    “先生，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拯救别人。”

    雷鸣惊看向槐安守，深邃的黑眸平静且坦然。

    “我动机不纯。”

    槐安守黄晶色的眼中充满鼓励，他放下茶杯，颔首示意：

    “说说看。”

    “当我知道自己只剩下不到三年生命时，我其实是很惶恐的，惶恐又绝望。随后因为绝望无济于事，所以我不再绝望了，可这份惶恐却至今都没有消失。我下定了决心要用剩下的三年时光去保护被妖怪猎杀的无辜者，并希望能把它培养得和我一样，此言非虚。但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么伟光正，那么无私的理由。现在想来，虽然被我下意识忽略了，但我的确觉得如果拯救了别人的生命，做到了些什么的话……就意味着我并非白白牺牲，我的生命也就有了价值。我就可以认为自己是为了他人奉献，而不是因为一场可笑的意外注定身陨。”

    雷鸣惊双手紧握住马克杯，神情平静，微低着头，但十指的骨节处全都用力至发白。

    他在剖析自己，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龌蹉私心，就像他以前经常会做的那样。

    “所以，我认为我拯救的生命越多，我就越有价值。我就可以用这份功绩压下心中的惶恐，就可以带着自我欺骗的满足感走向终结。我不是为了旁人而战斗，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让您……失望了。”

    “……唉。”

    良久，槐安守轻声叹息。听到这声叹息的雷鸣惊差点把马克杯捏碎，他垂下眼帘，不敢看向槐安守的脸。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否读懂出山羊的表情，但他确信自己只要从槐安守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失望，他都会对自己……非常失望。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幼时的他因为父母的忙碌与争吵，总是想要做得更好令他们开心，可他最后发现抨击对方已然占据了父母的全部心神，让他们无暇他顾，更别提在意一个孩子那渺小又不起眼的努力，于是他不再为别人的期望而活。少年的他擅长察言观色虚与委蛇，总能做出让对方觉得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