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这称呼倒是真的没有叫错，顾执的母亲和贺炤已过世的母亲是故交，贺炤只有三四岁的时候，顾执见过他一面，只不过那时的贺炤软萌可爱，跟个糯米团子一样跟在他表哥屁股后头跑，边跑边伸出小奶爪不停地喊哥哥。

    那时的顾执想，如果他家表弟有贺炤那么乖巧就好了。

    但事不如人愿，许延时这家伙越长越叛逆，小时候还会因为畏惧顾婉的强权而喊几声哥哥，现在叫他的名字都算是给面子了。

    顾执想到这里，苦笑了下，扭头想去找许延时的时候，发现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贺炤气得快要跳脚，“人跑了！！！！！你快给我松开！不然我找我表哥了！！！！”

    -

    许延时东拐西拐，最后全靠运气找到洗手间，他有点轻微洁癖，尤其是刚才清理完垃圾之后，他觉得自己手上身上全是垃圾的味道，让他有点儿恶心。

    冰冷的水流冲刷指缝，许延时有点恍惚。

    他看着镜子里衣着光鲜的自己，又看到旁边站了个暗淡无光的自己。

    一个高高在上，另一个任人欺辱。

    许延时啪地一下关上水龙头，脑子里轰鸣一片，他清楚地知道有一个自己在慢慢崩坏，他用着经历过黑暗的灵魂来到正值好风光的自己身上，眼前明明一片光明，他却如同置身于黑暗中。

    除了冷之外，更多地，是恐惧。

    他看见许许多多瞬间，看见顾婉死去的样子、看到许贺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模样、看到那些个渣滓耀武扬威的瞬间、听见无能为力的自己压抑的哭声。

    许延时闭了闭眼睛，这些个瞬间在黑暗中无处遁形，统统变成藤蔓缠着他的身体迅速生长。

    再度控制好情绪，睁开眼睛的瞬间，他看见林鹤居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镜子里。

    林鹤居仿佛没看到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走到许延时身侧，抬手开了另一个水龙头冲了冲手，又抽了张纸巾擦拭干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就仿佛压根没看见他这个人一般。

    许延时哽了哽，就在刚才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被对方的冷淡给堵了回去。

    林鹤居洗干净手就准备出去，却被许延时轻轻拽住了袖口。

    外人眼里凶悍无比，就跟个小兽一样见谁打谁，简直就是活阎王化身的许延时，在此刻垂着眉眼，极小声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就如同化在空气中的一层雾气，袅袅绕绕的，让人看不真切。

    “就当做没看到。”许延时小声说。

    林鹤居没动，只侧眸看了眼他拽着他袖子的手，许延时声音过于小，他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于是斯文有礼地问，“什么？”

    许延时只好又重复一遍，“刚才的事情，你就当做没有看见。”

    捏着林鹤居袖子一角的指节微微泛白，一双眸子有些不自在地不知该落在何处，四处转了转最后落在自己鞋尖，明明很尴尬，却仍旧抿唇板着张脸强装镇定。

    这个样子有点儿说不出的可爱。

    林鹤居一双浅褐色的眸闪过一丝笑意。

    而后转身，正对着他，无比郑重地许诺，“如你所愿，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