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来已经日晒三更，许延时脑子里短暂空白后隐隐约约想起昨晚发生的片段。

    他好像在喝醉之后撩了个男人，还往男人裤腰里塞钱，好像......还想包养别人？

    这么一想，许延时就有点儿心惊，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头鼓鼓当当地装着钱，他这才安心，又抬眼看了圈儿周边环境，发现还是在小破房子里。

    许延时松了口气，把钱从口袋里拿出来数了一遍，一万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昨晚他拿命陪一帮畜生喝酒，才‘借’回来这一万块钱。

    而这钱是他爸爸的救命钱。

    许延时打理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衣服就往医院里赶。

    市二医院离住的地方有些距离，他换了两趟公交才到达医院。

    许贺的病房在三楼的尽头，重症监护室旁边儿，病房是个双人间，另一张病床的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

    许延时刚进去，头上绑着绷带的小伙子就乐呵呵地叫了声哥，然后冲许延时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小声道，“许哥，今天早上医生来的时候让我告诉你，得缴费了，都拖了半个月了，再拖医院就要采取强制出院的方法了。”

    许延时边走近许贺的病床边脱外套，大衣褂子往床边儿一扔。

    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罩面色苍白的许贺，又抄起旁边桌子上的病历单，“嗯，这就去缴费了。”

    医院护士大多都认识许延时，许延时长得好看，往那儿一站满身的矜贵冷清，可他偏偏又爱笑，一口一个护士姐姐喊得甜。

    许延时父亲那边除了他之外没人帮忙看着，他不在的时候全靠这些美色骗来的护士姐姐帮忙照顾些。

    收钱的护士姐姐看了眼许延时通红的眼睛，关心道，“小时最近身体不好吗？”

    许延时笑了笑，“最近睡眠不太好，没什么大事。”

    护士姐姐左右看了眼没人，偷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都没拆开的眼药水往许延时怀里塞。

    “快，拿着拿着，这东西你每天睡觉前滴两滴，你这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一样，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爸还全靠着你呢小时。”

    许延时接过眼药水说了声谢谢，把拿着的信封袋拆开，将里头的钱拿出来递给她，“姐姐，上次拖着的钱这次我带来了。”

    护士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动作有些笨拙地收了钱开了票给他。

    许延时走的时候，护士又叫了他一声，许延时转身看到护士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心疼和同情，“小时，好好休息一下吧。”

    许延时点点头，又往病房的方向走，好好休息？说来简单，可他哪有时间好好休息。

    许贺现在全靠药物吊着命，一天的医药费就是千字往上，他每天打三份工也勉强只能维持药物开支，更别提接下来要做的几台手术。

    想到这笔巨额开支许延时又是一阵头疼。

    他从二楼回到三楼的时候，在逃生通道里抽了口烟，烟味散尽了才拍了拍衣服往许贺的病房里头走。

    病房里头塞满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最前头的头上带着蓝色的帽子，脸上挂着个白色口罩，除了一双眼睛外什么都看不见，那双眼中毫无情绪地看着许延时，对他说，“您的父亲在刚才因突发性脑溢血猝死，我们很遗憾——”

    许延时脑子里忽然出现一阵忙音。

    遗憾，汉语词典里解释它为由无法控制的或无力补救的情况所引起的后悔。

    无法和无力这两个词眼让有些恍神的许延时一阵恍惚，险些无法站稳。

    他看见病床上的许贺被人摘下了呼吸罩，而生命检测仪上的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许久都毫无起伏。

    许贺死了。

    这四个字在许延时脑子里如同重磅**般瞬间炸毁了他所有理智。

    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许延时忘了自己是怎么冲出病房，也根本听不见耳边嗡鸣的鸣笛声，直到砰地一声身体忽然飞起然后重重下坠。

    疼到近乎麻木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动弹，他躺在地面上感受到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流逝，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了许多回忆。

    有一直跟在他身后做个跟屁虫的陈飔拿着一沓钞票当着所有人的面往他脸上甩的画面。

    还有肮脏的厕所里蜿蜒成河的血迹，以及血迹起点吊在悬梁上睁着眼面色苍白的母亲。

    最后是他坐在圆桌中央被众星捧月地叫着时爷的画面。

    许延时最后一眼，看到马路对面刚从车上下来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看着那个男人，男人也似有察觉地看向了他。

    许延时生命的最后一秒，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