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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仲huáng致仕在家已有七八年的时间，薛嘉禾确实对他的名字不熟悉。

    可李仲huáng的儿子就不同了，此人是容决得力下属，常来往于摄政王府书房议事的人中就有他一个，可谓是容决摄政的左膀右臂，幼帝和蓝东亭的眼中钉。

    ——却谁知道，容决拿来送她的面人，都出自这位曾经险些位列三公的老人手里？

    被容决耍着玩尚是小事，薛嘉禾这会儿倒是觉得好好放在自己屋里的两盒面人瞬时成了烫手山芋。

    “我老了闲来无事，这手上又停不下来，便不务正业悄悄背着家里人出来摆个摊儿讨趣。”李仲huáng只是笑，他满是皱纹的手又重新捏住了竹签，道，“不瞒殿下说，这来钱指不定还比从前的俸禄更多，每次出门时可比从前上朝有力气多了。我这面人卖得说贵不贵，王爷来时是要按价付钱的，殿下却与王爷不同——殿下想要画个什么？”

    薛嘉禾抿唇看了会儿李仲huáng手里那个还没有捏出形状的面团，想了会儿，道，“十二生肖同齐天大圣我都有了，今日便……捏只生肖里没有的猫儿吧。”

    李仲huáng应了声，手指捏了捏那小面团，拉抻捏的动作十分熟练，三两下的功夫就有了大致的形状，薛嘉禾一眼看过去就是只肚皮朝上躺着的猫了。

    看来这李仲huáng确实是爱做面人玩，这点倒是不假。

    只是容决先前总说什么老人家看着可怜，老人家还剩许多没卖完的，全是随口胡诌。

    薛嘉禾不认识李仲huáng，容决还能不认识？

    薛嘉禾立在摊前安安静静等李仲huáng捏那面人形状的时候，在脑子里好好想了一通容决这番所作所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还在思虑的功夫，李仲huáng已飞快地将猫儿的形状给捏了出来，拿起画笔道，“殿下想要这猫是什么颜色？”

    “橘色，前肢和腹下是白的。”薛嘉禾下意识便照着蓝家现在养着那只猫咪的样子说了出来，等再要改口时也来不及，李仲huáng已经麻溜开始给面人上色，看那利落的劲头确实和一路走来见到的小贩没什么区别。

    “我做这行生意，最喜欢碰到的便是殿下这样一口便能说出自己想要什么的客人了，”李仲huáng头也不抬地飞快画出猫的眼睛鼻子，边絮絮叨叨十分亲和地道，“王爷第一次来时，皱眉挑了一刻钟，将别的客人都给吓跑了不知道多少，真是打搅我的生意。”

    容决本来只在旁看着一言不发，这下见李仲huáng开始揭自己的短，不悦地咳嗽了一声。

    李仲huáng充耳不闻，“我寻思着帮忙，就问王爷想送什么人，他也不说，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个男娃儿最喜欢的齐天大圣走，咳。”

    薛嘉禾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道，“确是送我的，我还挺中意，显得倒是我更傻了。”

    “殿下这话不对，”李仲huáng一本正经，“那傻的自然是又来了第二次的王爷，我寻思王爷这买了两次一样的东西，总得是送不同人的吧？偏还都是给殿下您的，这也太不知变通了。”

    容决黑着脸在旁瞪视李仲huáng，但这位先帝面前侍奉三十载、又和容决jiāo情不浅的老臣哪里怕他，乐呵呵地诋毁完他还不算数，接着话锋一转，又道，“而他今日还来了第三趟，这给人送礼连送三次一样的，我也当真是第一次见，开了眼界了。”

    薛嘉禾听李仲huáng这句句都在往容决身上捅刀，一幅毫不留情的架势，不由得转头看了容决一眼。

    年轻的摄政王就抱臂站在一旁，脸色冷冰冰的模样叫周围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绕开他走。

    可不知道怎么的，薛嘉禾却不怎么怕他，乃至于这会儿她居然生出种错觉来：容决其实并不是在生气。

    她还没好好琢磨自己这个念头是怎么回事，李仲huáng便哟了一声，收笔满意地端详了一番自己的作品，伸手递给薛嘉禾道，“殿下看看，可否入得了眼？”

    面人憨态可掬，肚皮朝上怀里抱着个球玩耍，活灵活现。

    薛嘉禾看着便想起了那只自己从皇家围场捡到的奶猫，轻笑道，“李先生画功不减。”

    她虽认不出李仲huáng，但此人的事迹还是听说过一些的。譬如这虽然是位能当面和先帝吵架的猛士，私底下却画得一手好画，连发妻也是因为仰慕他的画技高超而下嫁的。

    “殿下过奖了，这点小玩意送给殿下才是拿不出手。”李仲huáng笑眯眯摸着自己的胡子，转而问容决，“王爷还需再买一个么？”

    容决拍了几个铜板在他摊上，没给好脸色，“钱我出了。”

    只是薛嘉禾从八仙楼带走的jī肉这下便不好送给李仲huáng，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原来的肱骨旧臣，虽然儿子如今和幼帝不是一条心，但到底声望根基犹在，薛嘉禾也不能将自己吃剩的东西塞给人家，最后让侍卫去街上找了个慈善堂去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