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渐起，利北航。

    淮安山阳县城外，无数的军帐汇聚成海，绵延十余里。河上漕船数千艘，拉纤汇船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南明朝廷的七万精兵都汇聚在此，只等经略大臣孙传庭一声号令。

    连在扬州为大军转运后勤的扬州道员黄端伯也赶到了淮安，他押送着南京朝廷日夜赶工打造的枪炮前来。东虏铁骑汹汹，明军骑少，想要以步制骑，只能立坚阵，用枪炮。孙传庭也一再要求南京方面加紧转运，日夜不停。

    巡视了一遍御营右军，也就是郑军的一万步勇，孙传庭还是很满意的。除了装备大量轻炮和斑鸠铳之外，郑军还有大量的刀牌手。

    原本都是在船上跳荡无双的猛士，现在上了岸那也一样个顶个的好兵。完全能够肩负起保护大军侧翼火力的任务，就是人数要是再多一点就好了。

    而且这些郑军还是带着水师来的，可以从黄河上给大军提供相当的协助，甚至直接利用水师的战船构建黄河浮桥也不是难事。

    孙传庭不是没有统帅过十几万大军，但是能够像今天这样士马饱腾，三军求战的大军，他确实是第一次统帅。

    以前他在陕西，因为军屯田地被军官和大户侵占，军户士兵也都是空额，根本无力备战。遑论上面还有一个“坐催”，日日催，月月催，年年催。要是光催也就罢了，他老孙在陕西耳朵一闭，只当听不见。反正你也给不了我任何的协助，粮饷银钱更是一概俱无。

    可除了这位坐催老哥朱由检之外，还有一大帮神队友，互相拆台，互相攻讦。杨嗣昌也是个有能力的宰相，可是最终也难免落于窠臼，陷入党争的困局。连卢象升这样的帅臣，最后也因为政争，兵败身死。

    打了二十年仗，经历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弘光五朝，以及如今的天子朱由桦，孙传庭深刻认识到，不怕皇帝是头猪，就怕皇帝和猪一样乱拱的道理。眼下的天子朱由桦，虽然勤政上面未必能比的上朱由检，可是懂得放权，且信重大臣。

    更重要的是这位皇帝简朴，一分银子掰成两瓣花，有点钱就都投入进军队的建设和后勤保障之中。连选秀之后举办的婚礼也一切从简，至今不肯修缮南京皇宫，一直居住在原本的中山王府，后来的监国府中。

    我老孙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有这样的皇帝，已经是人臣能遇到的极品了，指望遇到更好的，怕是比找三条腿的蛤蟆都难。

    “军门，军门，军门，可算找着您了。”黄端伯好容易找着在城外巡视的孙传庭。

    “黄佥事辛苦了。”一瞧见黄端伯，孙传庭就知道他是又送东西来了。见着送东西上门来的人，哪个人不是笑脸相迎。

    “还请军门给下官写个回执，下官好回去交差啊。”

    朱由桦虽然舍得给军队花钱，但又不是什么冤大头，送了多少都要孙传庭签字确认的。年底户部兵部要对账，要是里面有大亏空，肯定要上下游追责。

    你们账面上面揩油一点，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朱八八杀了十几万贪官污吏，可是也没有办法止住贪腐之风。朱由桦一方面以盐利银子，提高了百官的俸禄，一方面也加强监管，只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分。

    没办法，还指望着这些人给咱打工呢，真把这些起码还忠于大明朝的官吏杀完了，难道用那些墙头草或者不忠于大明的嘛。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已而为之。

    真想彻底整顿吏治，还得恢复中原之后！

    “好说好说，对了，陛下的御驾行止何处？”孙传庭一旁的亲丁送来笔墨纸砚，当场就在黄端伯的文书上面签押。

    写张收条回执是小事，朱由桦到哪儿了反而是件大事。说来朱由桦哪里都好，可就是个马上皇帝，勇力非常。以前就喜欢直接上战场，上回勒克德浑南侵要不是群臣谏阻，怕是已经上了前线。

    这回淮南无事，且动员大兵，再也没有人能有足够的理由阻拦朱由桦靠前观战了。孙传庭看塘报，得知朱由桦已经赶到了镇江京口，随时有可能行驾扬州。

    要是朱三临阵微操怎么办？

    是个大问题啊！而且还是个非常非常大的问题！孙传庭就怕朱由桦学前任，一时管不住自己的手，写了圣旨往前送。告诉孙传庭这仗要怎么打。到时候是遵旨还是不遵旨？开了头以后，朱由桦会不会遥控指挥上瘾？都是问题。

    “下官来前，陛下尚在京口，由驸马护驾。”现在开春了，运河早就解冻，从扬州到淮安要不了三天，所以黄端伯的消息还算是比较新鲜的。

    “尚在京口就好，尚在京口就好……”把回执交给黄端伯，孙传庭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到底朱三也算半个明君，估计是担心走的太快，太靠近前线，会把孙传庭给吓着。所以现在还等在京口，等孙传庭北上了再行渡江。

    “陛下圣运神断，自然知道军门的顾虑，怎会越前指挥。”黄端伯看孙传庭的样子，就知道孙传庭在担忧什么东西。

    不过从这几年朱由桦的表现来看，朱由桦绝对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