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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自南向北吹过,带来濑户内海的暖流,所以这深秋初冬时分,姬路城孤独高耸的天守阁里,竟感受不到冷意。温度宜人,不寒不燥,星月交辉,灯烛摇曳。
入夜天黑之后,结束一天的辛苦工作,吃饱喝足,洗漱完毕,穿着宽松的浴衣在这里度过睡前时光,似乎可谓是一件幽静雅致、颇有情调的事情。
然而羽柴秀吉现在却是四仰八叉毫无仪态地靠在栏杆上面,一碟又一碟地往嘴里不停灌酒,眉关紧锁,神色不豫,看着像是处于随时要发火的边缘,不可能有心思去体会一下夜景了。
他总觉得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烦恼和忧虑,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原因。
究竟是为什么呢?
从一介卑微农兵之子,到如今叱咤风云的豪杰,领有播磨与北近江五十万石知行,指挥着备前宇喜多直家与伯耆宫部继润两路与力,还扶持胞弟成为了但马一国的代理人。
身上挂了“从五位上筑前守”的官阶,麾下有三五万将士听从调遣,金库里藏着接近十万贯的巨额财富。
更别提,接下来只要击败西国的毛利家,自己的地位、权势与财富一定会更进一步。
那么,坐在这姬路城的天守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除非是……
想到讨伐毛利家的事情,羽柴秀吉沉默地把酒碟扔到一边,尖嘴猴腮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或许心里的隐忧就是出在这上面吧!
随着织田家的不断扩张,家老宿将们自然比以前要风光许多,但与此同时工作压力也在急剧的上升。
领着总计五国以上,超过百万石的资源,去进攻一个同样也是超过百万石的敌对大名,这样的任务十年前都不敢想象——那时能领个三五千兵马就已经是家臣中的翘楚了。
拥有“两川”的毛利家绝对不好对付——但如果只是敌人不好对付,羽柴秀吉绝不至于有太多顾虑。
毕竟他从小就是胆子大得出奇的人。
真正令羽柴秀吉忌惮的,是一个比自己胆子更大,地位也更高的人。
被称作“魔王殿下”的织田信长。
在家臣们看来,哪怕是千军万马的强敌,都不如自家主公一个眼神可怕。
羽柴秀吉不得不联想两位同僚的处境。
佐久间信盛带领六万大军围攻石山本愿寺不克,然后就被免职流放了。明智光秀苦战取下丹波,得到盛大的赞颂,却渐渐有明升暗降丧失实权的苗头。
如今率领播磨、但马、伯耆、备前、北近江诸国兵马与西国毛利家对阵,却是何种局面?
若是败了,其耻辱不减佐久间信盛;若是胜了,其功高更胜明智光秀。
必须想个最合适的办法,既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又不能把自己的能力表现得过于高明,这个尺度可真是很那把握的。1
不是一般的麻烦。
而且身边还找不到人来商量。
竹中重治已经不在世了,蜂须贺他们智谋远远不够,黑田那小子还不值得信任,小一郎弟弟在外面赴任。剩下的也就是宁宁了。
至于宁宁……
羽柴秀吉苦笑了几声,够着身子伸手捡起被丢到一旁的酒碟,又给自己倒得满满,往嘴里灌过去。
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相濡以沫无所不谈的夫妻,渐渐变成感情淡漠相敬如宾的合作者了呢?
似乎很难找出一个具体的转折点。
可能是偶尔没忍住抱怨她身为正室却生不出儿子,也可能是说她不如别的姬妾“舒服”时被听到了,又或者是喝醉了之后为了面子吼了她还打了耳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哪个家庭没有这些情况呢?
另外,当天佐佐木流云这位“兄弟”被主公处理的时候,拒绝站出来提供任何帮助,应该是得罪宁宁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想到这里羽柴秀吉不禁无名火起。
那件事情根本能算是我不讲情义啊,只是根据现实情况做出最理智的判断罢了!1
流云老弟确实挺有本事也有骨气,但当时那么没有来由的倔强就等于是自寻死路,难道还要别人陪葬才算厚道吗?1
吐槽完了这两句,羽柴秀吉忽然觉得,还是右府(信长)殿下说得对,女人最好是无条件服从命令才显得可爱,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变得麻烦起来。
就今天晚上,就在这姬路城里,就有不止一百个百依百顺的女人,日日夜夜等着城主大人去临幸,干嘛一直顾虑着年老珠黄又喜欢管闲事的家伙呢?
说起来,右府(信长)殿下跟他的正室归蝶夫人之间,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想到此处,羽柴秀吉便觉得没了心理压力。
甚至忽然茅塞顿开,思索出了在攻略毛利家之时,既完成任务又不过分出风头的好办法。
“不能像佐久间那样彻底是个笨蛋,也不能像明智那样自作聪明……而是应该让上面觉得,笨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