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主八副十二尊木制的神像自发地碎掉之后，在出云大社的正殿里面，流云看到的，是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的九尾狐。

    根据前面的经验，对方是一个虽然没有明显敌意，但是心机难以揣测，必须予以警惕的大妖怪。

    但是，旁边自称“妙菊”的慧贞尼姑见了浮在空中的幻象，却顿时惊讶万分，目瞪口呆，满脸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愣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您……您难道是……是母神殿下降临了吗？”

    此时九尾狐的幻象似乎极为痛苦和虚弱，勉强向流云说出了求救的话语，就没力气再发声，听了尼姑的小心翼翼地询问，只艰难地抬起手臂，挥舞了两下，放出一道细碎的微光。

    也不知道她是划了个什么符号。

    反正慧贞尼姑见了这个，立即惊喜交加，兴奋不已，激动得颤抖了起来，随即俯首下跪，三拜九叩，同时口中高呼着：“居然迎来了母神殿下降临！根据典籍记载，这是一百四十年来都没发生过的盛事啊！这真是无上的荣幸！”

    之前她认为流云是“上使大人”的时候，已经足够恭敬了。而对于“母神殿下”，自然又更恭敬许多。

    然后周围的侍从也反应过来，也连忙跪在地上施礼，都是惊喜到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时候，化身为刀呆在鞘中的长船长光做出了冷静的评价：“余很早就听说过，上古年代东瀛的神明与妖怪本来是同类的存在，只是被徐福东渡而来的人类区分开来，然后才走上了积累信力和收集畏惧的不同路线……一直以为只是谣言而已，看来颇有道理呢。九尾狐跟出云大社所供奉的国津神，一定有着非常深的渊源吧。”

    流云同意这个说法。

    其实他对于神、佛、妖、魔这些存在并没有特别的看法，只觉得都是怪力乱神的东西，相互间会有联系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毕竟是在信息爆炸时代，被过分发达的媒体和文创作品熏陶过的人了，你就算说佛祖跟魔王是一对好基友，流云可能都不会有任何动摇，反而会说这设定太老套了，写成网文一定扑街。

    他现在好奇的是，这慧贞尼姑，以及另外几个侍从，只顾着高兴，就没看出来她的“母神殿下”明显状态不佳吗？

    没长眼睛？还是说信徒视角自动过滤？

    九尾狐的幻象倒是没想着隐瞒这一点，用虚弱的语气说出了实情：“不必多礼。可惜这次本宫遇到灾劫，无力赐福，反而需要诸位援助。大宫司就是被连累至此的……他所献上的力量远远不足解困，反而令他本人陷入险境……若非本宫及时切断了连接，大宫司早已没命了。”

    流云听闻此言，竟觉得九尾狐还挺好的，并没有故作姿态哄骗信徒献出性命来，反而是直言不讳说出了危险性。

    “啊？这……怎么会这样？师尊他是……”

    慧贞尼姑又陷入更大的震惊，好半天呆若木鸡，才明白了情况，抬起头朝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宫司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再次伏下身去，涩声道：“这是身为信徒分内之事啊！师尊若能为母神殿下捐躯，是何等的荣幸？您如果有需要，请把贫尼，以及出云大社中所有神官、巫女的性命、灵魂和身体都取走吧！”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冠冕堂皇，听着像是假的。

    但流云却可能通过心灵异能，感受到慧贞尼姑的诚意居然还挺足的。

    她对“母神殿下”的忠心居然如此诚挚的吗？

    该怎么说呢……

    争权夺利，贩卖人口，沉迷物欲，生活放荡，却守住了神职人员的底线啊。

    对这份诚挚的忠心，九尾狐的反应是有气无力的微笑，以及疲惫不堪的话语：“多谢。可惜现在出云大社之中，像大宫司和你这样的真信者太少，就算尽数献身也于事无补……幸好你引来了一位贵客，此人虽并非本宫使者，却有相类似甚至更重要的地位……如果让流云大人主持一项仪式，本宫或许还可以得到足够维持存续的力量……”

    “仪式……”慧贞尼姑瞟了一眼过来，脸上呈现出几分羞涩，小声问到：“母神殿下您说的，让上使大人主持的仪式，莫非是十五道秘传卷轴之中的第七道……”

    “正是……”

    九尾狐的声音逐渐变得更加虚弱了，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妾身甚至连凝聚成像的力量都没有了……一切只能拜托您了。”

    对信徒的自称是“本宫”，这里说的是“妾身”，那么这句话应该是对流云讲的。

    然后殿中的幻象便消失。

    慧贞尼姑伏跪在地上，又是连连叩首，磕了好几个头，悲切慷慨地说到：“恭送母神殿下！贫尼一定竭尽全力助您解困，全部的所有都可以为此献上！”

    接着她十分利索地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而又冷峻，对着旁边的侍者发号施令道：“鸣响神钟，通知所有的巫女——包括引退转为女僧的，全部尽快到本殿来，有紧急的仪式需要举办！然后所有的神官在拜殿门外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