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这一段毫不涉及灵魂的俗务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夜里。

    女眷们吃了些简单的东西之后，早早进入了休息。

    流云一个人来到船尾的甲板上思考人生。

    现在他的身体得到了必要的休整，已经重新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但是精神上却忽然降至低谷。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强烈的空虚寂寞，心态变得异样的古井无波宁静平和，人生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前景目标，对万事万物的兴趣都大幅度的减退。

    什么凡俗欲望都没有了，只想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万籁俱静，百念齐消；无色无想，四大皆空。

    乃至于有了遁入禅门立地成佛的冲动。1

    抬头看着顶上的星空，许多庄重严肃的思绪涌上了心间。

    仰望上天，方知宇宙之浩瀚，时空之无限。人类算得了什么？妖怪算什么？无论是织田信长，还是长岛一向宗，都只不过是熙熙攘攘，利令智昏的蝼蚁与尘埃罢了。襟怀星月，豁然开朗；天地之大，俯仰可拾。既已如此，夫复何求？

    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我和宇宙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停止？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就这样，流云发了十分钟的呆，方才意识到——

    我去，刚才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贤者时间，恐怖如斯！

    就算是来到怪力乱神的世界，得到一身盖世无双的力量，依然逃脱不了这种客观规律的束缚。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多几次会不会有什么负面的后遗症。

    可怕，可怕……

    流云正在心有余悸之时，听到后方响起脚步声。

    “流云大人——您在这里呀——”

    是冲田总悟的嗓音。

    根据之前的商议，目前当着公众的面还是以“万事屋小次郎”的身份出现，没外人的场合才换回“佐佐木流云”的称谓。

    比如这时候。

    冲田总悟在私底下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傲慢冷淡，反而像一只冲向饲主的猎犬一样蹦蹦跳跳欢快跑过来。

    到了跟前，作势要投怀送抱，却忽然嗅到了什么，皱着眉退后几步，垂头丧气道：“啊，是女人的气息，而且还不止一个呢……您刚才不是说回房间休息的吗？我看不是休息，反而操劳得很厉害呢……”

    听了这话，流云无法否认，只得一笑而过，承认自己确实为“寡人之疾”所困扰。

    然后冲田总悟更加郁闷不已，痛心疾首哀叹：“男女之合，只为生儿育女，传承后人罢了。武士之间的交往，才是身与心的彻底融汇，真正的风雅之道……”

    闻言流云立即色变，悄然移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警惕答道：“这样的风雅之事，请恕我一届粗人，没办法体会到精妙之处。”

    “唉……”冲田总悟颔首叹息，面露幽怨之色，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流云连忙岔开话题：“长岛一向宗的水军，没有再继续追击了吧？”

    冲田总悟听到正事，方才收敛神情：“是的。一个时辰之前对方发现无计可施，就已经撤回去了。但是——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来看，至少接下来一个月，我们真选组都需要小心一点才行。”

    流云颔首表示了解。

    冲田总悟转身看着北面的陆地，又叹息道：“现在活下来的干部都在船上，留在原地的全是普通组员，如果遇上一向宗的围剿恐怕很难自保……麻烦呀，虽然我们成功逃掉，但是长岛那边多年积攒的基业可能会毁掉。还有大约三百名后辈的性命呢。”

    流云顺着思路询问：“上次遇到类似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呢？”

    冲田总悟陷入了回忆与思索：“上次的话……我记得是近藤大猩猩和土方死鱼眼提前有预料到，做好了很多准备。当时一向宗的和尚也动用了相当大的力量，但并没有能够起到什么效果。可是现在这次，是土方死鱼眼那家伙捣乱，才引来了一向宗和尚的突然袭击，根本一点反应的时机都没有啊。”

    “的确啊……”流云附和了一句，然后毫不惊讶地说：“但是，冲田大人您既然都这么说了，大概已经有了后续计划吧？”

    “被看出来了吗？流云大人对我还真是从内到外了解得十分透彻呢！”冲田总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