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酒席立刻换了一桌。

    陈登夹起薄如蝉翼的肉片，吃在嘴里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西葫芦弓着身，给陈登慢慢斟上一杯。

    他双手抬起自己的酒杯，笑道：“陈先生，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一杯酒，我敬您。”

    咕咚咕咚咕咚咚。

    他一饮而尽，将酒杯倒转过来。

    副署长说道：“好！西番薯大人果然大气！”

    两人看向陈登。

    陈登连举杯子的意思都没有，气氛顿时有点僵硬。

    他自顾自的吃菜，说道：“是应该喝一杯。也不为别的，为的是西葫芦大人险死还生，日后必有富贵。”

    “……”

    “……”

    点子扎手。

    好在这两个人都是面厚心黑的社会人，脾气特别的好。

    西葫芦叹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受人之托、为情所迫，说什么富贵？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过是那些大人豢养的家犬一只，有一口吃的就不敢奢求更多了。陈先生，法洛斯特一族那件事……我一直心底有愧，这些年夜半梦回之时，我都是一身冷汗、两行悔泪，真的不好受啊！”

    陈登看了他一眼。

    西葫芦情真意切，面色颓唐。

    副署长也是垂头丧气，说道：“谁说不是呢？陈先生，我相信您一定明白——人在天地间，能超然物外、我行我素的，只有像您这样的英雄豪杰！我和西番薯大人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哪里能和真英雄、真好汉相提并论！可是我们固然没有绝命一吼的勇气，什么是忠、什么是奸还是搞得清楚的……”

    西番薯和副署长偷偷看向陈登。

    陈登面色依然冷漠，胸膛却是莫名挺了一挺，本来松垮的双肩，此刻竟然周正起来。

    哎呀——

    年少逐名，年长逐利，诚不我欺！

    副署长趁热打铁，接着说道：“陈先生今天一番话，真如九天雷鸣、震耳发聩！在您正直不屈的人格之前，我实在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法令行则国治，法令弛则国乱，说得真的太好了！我尽管虚长你几岁，但在为人处事这一点上，实在是远远不如、远远不如啊！”

    陈登听了，冷冷说道：“既然你有悔过之心，你大可以从现在就改！看到坐在你对面的人了吗？大盗西葫芦，现在将他绳之以法，为时不晚！”

    西葫芦连忙弯腰垂首，讨饶说道：“陈先生、陈先生……我也有我的苦衷啊！当年那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

    “不用再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登忽然大声打断西葫芦，举起酒杯狠狠饮下。

    他瞪着眼睛，脸上露出的轻蔑的笑容：“这关我什么事？伊贝尔那女人她自己都不着急，我急什么？哈！杀亲仇人就在面前，她不拔剑就算了，还出手保护了起来！西葫芦，你爱死就死、爱活就活，我管不着！格格烈会长的入场券我也不要了，哈！谁管那女人的事，谁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啊呀？

    有门！

    想想也是。

    那伊贝尔·法洛斯特到底是长了怎样的脑子？

    陈登杀西葫芦，不但可以为她报仇，而且还能让她完全置身事外。可这女人就是不走寻常路，竟然举剑保护了西葫芦——也难怪陈登心寒，换了任何一个人来，任何人都要心寒。

    西葫芦见时间成熟，变戏法一样从怀中取出一张仪式入场券来，按在桌上。

    “陈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

    很明显，陈登看到了。

    他的呼吸一滞、手上动作一停，两眼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入场券。

    一瞬之后，他移开了视线。

    西葫芦接着说道：“陈先生，我佩服你！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砍向我的那一刀！你让我看到了年轻人的朝气和热血、看到了正直者的傲骨和不屈，这张入场券本来是想为我的一个朋友预备的，现在——它归你了！”

    “哎呀！太好了！”

    副署长两眼发光，在一旁帮腔。

    他连连说道：“陈先生，太好了！您拿着这张入场券，那是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哪！以您的身手，想必一次可以成就八段名士，我在这里——先恭喜你了！”

    “……”

    干什么？

    干什么？

    吹起来了是吧！

    告诉你们，我陈登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套！

    陈登面色涨红，也不知是饮酒过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眼睛也是闪闪发亮，视线时不时的，总是瞥到桌上的入场券上去。

    拿着吧？

    矜持什么呢？

    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一章入场券吗？

    现在别人白白给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内心，不断的动摇。

    思维，逐渐的混乱。